“我们也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宋复行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行道树，没来由的想，要是他当时没有当着国安部的人拆穿康子龙，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落到如今的局面。
可事实已成定局，他纵使后悔也无济于事。
况且，就如奚组长所言，杀人偿命，那个被他失手害死的年轻人，他的家人又是何等的悲伤。
不能因为康子龙在研究院的所作所为，就不把人命当回事。
一路上他也不知道乱七八糟想了些什么，等回过神，就应做到了探监室，康子龙正坐在他对面。
即便罪名已经定下，可他依旧不见多少狼狈，只是衣摆有些微褶皱，似乎是不小心碰到哪里造成的。
宋复行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别开眼问道：“你找我想说什么？”
康子龙摇摇头，“就想叮嘱你几件事。”
宋复行抬眸盯着他，虽未开口，可那表情显然就是在问，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你那个助理小徐，回头就找个理由辞退吧，他是罗伯特花钱雇来监视你的，他故意找了个山里出身又穷怕了的人，他鼠目寸光之徒眼前的利益，根本不在乎什么间谍不间谍的。”
“罗伯特是通过我把人送进来的，不然你以为能进研究院当助理的人，怎么可能连简单的英文单词都不认识，还把泰戈尔的诗当成论文，真是可笑。”
康子龙本来没把这人放在眼中，没想到关键时刻他竟然起到这么大的作用，也得亏宋复行能想到用诗歌换假证据的法子。
想必罗伯特在看到那所谓的论文时，心里一定很气愤吧。
“我会的，他跟罗伯特合作，恐怕也免不了牢狱之灾。”宋复行神色淡淡。
“我国庆假期之前就请原理室那边的主任帮忙举荐，让你继任我的位子，成为检验室的新主任，想来明天消息就会下来吧。”
“我本来想自己推荐的，可又怕我的污名连累你，才拜托了他，我可记得当初他跟我抢人抢的很欢，明显也是看好你的。”
“在研究院有什么不懂的，就去请教他。”
宋复行闭了闭眼，“你不必这样的，我才来研究院多久，你没有必要为我费这么多心思……”
“我才不是为了你！”康子龙轻飘飘的瞥他一眼，“我只是不想他们调来些歪瓜裂枣，把我静音了十年的检验室弄得乌烟瘴气。”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主任你都当定了，记得好好干，代替我……不要辜负你这一身天赋，好好报效国家吧，不要跟我一样，一步错步步错。”
他说完，不由自嘲一笑，“你为人正直，怕是不会走到我这一步。”
“你真的比我幸运许多。”
偷来了将近二十年，他也够满足了，只是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实现当初对阿婆的承诺了……
宋复行眼眶泛红，轻声应道：“我会的，我会……代替你，同样也是为了我自己成为最好的机械工。”
之后，康子龙又跟他说了许多，譬如某个室的主任最讨厌有人开会迟到，某个室的主任不喜欢工作中掺杂私人感情等等。
他把他这十年来的经验与教训尽数教给宋复行，原本半个小时的探监延长再延长，一直到两个小时后，在外面守着的奚组长都觉得在没办法放水，才敲门打断两人。
“时间到了，宋先生该走了。”
康子龙点点头，随意的挥挥手，“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以走了。”
宋复行起身深深地给他鞠了一躬，“我下次再来看您。”
可他们都知道，跟间谍沾上关系，除非等刑期到了出狱，否则是绝对不允许探监的。
但在场三人谁都没有去戳破这心知肚明的谎言。
离开国安局之前，宋复行问奚组长，“罗伯特那边……方便说吗？”
“嗯，反正你也算是当事人，”奚组长简单解释道，“有康主任提供的线索，我们已经把受罗伯特威胁的大多数人抓捕归案。”
“从罗伯特公寓搜出来的资料只剩下两份，上面有的地址还算清楚，就算是大海捞针我们也会把人抓出来，罗伯特他招不招供都不重要。”
反正像这种国际间谍一般都是死罪，只是有间谍本人的口供，明面上国家也好拿捏对方国家。
两人正说着，有个公安急匆匆跑过来，“奚组长，你快去看看吧，我们的人在南头巷的暗娼那里又抓到一个弯弯的间谍！”
“什么？又是暗娼那里抓到的？”
奚组长问完忽的想起宋复行还在旁边，抱歉的朝他笑笑，“那我就不送你了，慢走。”
宋复行理解的点点头，“嗯，你忙。”
奚组长对他微微颔首，就转身跟着那个公安往办公室走去。
宋复行还能听到两人越飘越远的说话声。
“又是一个没钱付嫖资被抓的？”
“不是，这个是……被嫖的那一个。”
“嘶！这弯弯的间谍过得也太惨了吧，还需要出卖身体挣钱……”
听了个大概的宋复行一言难尽的扯了扯嘴角，首都不愧是首都，遍地都是间谍！
他好笑的摇摇头，转身走出了国安局大楼。
…
就在宋复行恢复正常工作的第三天，院里果然下达了调令，将他荣升为检验室的主任。
上任第一天，就被其他几个研究室的主任好一顿围观，状态堪比国宝。
除了那个推荐他的老主任，其他几个中年主任要么就是一脸不信任的看着他，要么就是摆长辈架子。
宋复行本就不擅长这种场面，硬着头皮回应几句，便借口还有处理康主任留下来的烂摊子，把他们打发了。
这两天，院里都知道康主任被国安部带走了，但具体是什么事他们却不清楚，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听他提起康主任，一个个也不再纠缠，都主动提出告辞，唯有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主任留下了。
“小宋啊，这小康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么久都没有音信过来，该不会是犯什么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