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还需心药医。
这句话形容秦清还真是没错。
自打知道华安长公主有可能没有死,秦清就仿佛枯木注入生机,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卢见殊从娘家回来,心里一直记挂着秦清,不放心她,特意朝走雾凇院一趟。
进来就见秦清与秦沅两姐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忙着各自的事情——一个边翻账本,边与宋姑姑商量着,做事井井有条,有条不紊地将一条条命令施行下去;一个对着棋盘专心致志地研究棋谱,看似认真实则余光都在秦清身上。
“安安回来了?”卢见殊脸上露出笑容,目光落在秦清身上。自从华安长公主的死讯传回盛京,秦清就大受打击,身体如强弩之末,完全就是吊着口气强撑着。相比之下,今日的状态可要比之前行尸走肉的模样好太多了。
卢见殊心疼她,但自己怀着孩子,时常力不从心看,也不能做些什么。如今看到她大有好转,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她嫁给秦衡,本就不是为着他的家世,如今华安长公主不在了,长公主府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不只是明章帝在盯着,还有其他人也在看好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上下一心,可恨自己在这么凑巧的时机有了身孕,否则也不至于都叫秦清管着内宅,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还要让他们为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担心。
想到这,卢见殊再也没了刚得知自己有孕时的欣喜。
只剩满腹惆怅。
“嫂嫂。”秦清被搀扶着起身,话到嘴边,又给强忍回去,轻声道,“等阿兄回来,我有事和你们说。”
卢见殊心头一紧,现如今最怕的就是又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秦沅看出卢见殊的沉重,补充道:“是件好事。”
好事?
卢见殊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人多口杂,既然秦清都说了等人齐了再说,也就不急于一时。
看见秦清状态远胜从前,她也安心了。
她腹中的孩子来的不巧,碰上家中变故,短短一个月内就见了两次红,卢见殊不敢让秦衡秦清他们知道,只能小心养着。在这个关头,即便是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再给他们添乱了。
如同卢见殊忧心着秦清的身子,秦清也始终记挂卢见殊和腹中孩子。
“嫂嫂坐。”秦清的目光落在卢见殊的腰身,眸中带着关切,“嫂嫂如今也有四个月了吧?”
卢见殊轻轻点头,苦笑一声,憋不住吐露心声。
“这孩子来得不巧,尽给家里添麻烦了。”
“怎么会?”说话的是秦沅,比起秦清,她更擅长安慰人,尤其一双杏眼真诚无比,不论什么甜言蜜语从她嘴里说出来那都是心里话。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嫂嫂不许胡说,快呸呸呸。这可是我们家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都是宝贝疙瘩。嫂嫂有了身子这么大的喜事,不只是阿兄欢喜,我们也很高兴。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也不知道是像嫂嫂多一些,还是阿兄多一些,不过像谁都是好看的。”秦沅眉眼弯弯,“我可就等着孩子出生,逗他玩儿呢。”
秦清嘴笨,听了这一番话,只知道在一旁点头。
卢见殊扑哧一笑,心中郁结稍稍散去,对孩子也有了期待。
跟着她陪嫁过来的婢子们相互对视了眼,难怪都说小的机灵,换在长公主府也是一样。
原本还觉得自家姑娘嫁过来每两年就碰上这种事属实倒霉,既替自家姑娘委屈,又为府中其他几位主子的看法而焦虑,生怕他们觉得是这孩子带来的霉运。
如今看来,不止卢见殊松了口气,就连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也跟着安心了。
大公子待自家姑娘是始终如一,更难得的是底下几个弟弟妹妹,对卢见殊这个大嫂也是亲近且尊重的。
要说还是长公主府家风正,不仅已经去了的华安长公主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婆母,就连这两位姑娘也是再和善不过的。
别家的婆媳矛盾,妯娌隔阂,兄弟争权,在长公主府压根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至于管家之权什么的,更不必担心。
虽说现在是秦清管着家,可她到底是已经嫁出去了的女儿,身子又不好,若不是为着自家姑娘怀了身子不方便,秦清岂会过多干预家中的事儿?
这样一想,祸不祸的又有什么打紧呢?
只要一家子整整齐齐,和和美美,就是再难的关也能过去。
到了晚间,秦衡和谢策两人一同回来。
用完饭,秦清将今日做的事情同兄长说了一遍。
“......边境苦寒,阿兄此次前往,只怕别人在最紧要的粮草上动手脚。我如今封地收成尚好,便挪了一半粮食送过去。”
秦衡微微皱眉,还未说话,卢见殊就道:“公中难道还缺那点不成,哪里就到需要动你嫁妆了地步了?”
她也是才知道这回事,又气又急。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同我商量。从嘉如今还未成家,就是成家了我们也还是一家子,更何况他去外头不是为着自己的前途,而是去搏咱们家的生路,你倒好,不声不响闷头就往自己钱袋里掏,阿宁,诶,你这个人......”
“嫂嫂别生气,别生气。”秦清生怕她气坏身子,笨嘴拙舌地为自己辩解。
“家中虽有积蓄,可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嫂嫂也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钱我的钱?”
况且,秦清抿嘴道:“照如今情势,我名下封地也不知何时就要被收回,倒不如先给用干净了。”
就算明章帝要收回去,也只能得到一个空壳子。
如果不是现下不得空,秦清还想在吴兴县安排自己的人手。
卢见殊听她说话竟觉得还挺道理,等反应过来时秦清已经岔开话题。
谢策坐在她身边,捏着她的手。
秦清忍着激动之情,一双眼眸熠熠生辉,苍白的面容多了一抹鲜活神采。
“阿兄,嫂嫂......”她张了张嘴,还未说完,不知为何,光是看着他们,眼眶就红了大半。
“别哭。”秦衡沉声道,“有什么话,慢慢说,不着急。”
“对啊,我们都在呢。”卢见殊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着急之下就忘了她要说的是件好事。
秦清眼中隐约有泪光浮现,又被她给憋回去。
她轻声道:“阿娘没有死。”
“阿兄,嫂嫂。阿娘没有死,她还活着。”
“哐——”的一声,秦衡手边的茶盏翻倒,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半边袖子,他似未察觉,紧紧地盯着秦清,一贯掩饰很好的情绪也有了破绽。
“阿宁,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不用秦清再说,秦衡就已经很快收拾好自己情绪。
他喃喃道:“阿娘没有死,阿娘还活着。”
沉稳的眼眸中有利芒乍现,几乎是瞬间,他心中做好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