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五皇子拜见。”
豆蔻看了眼外头的人，对冯青叶道。
冯青叶被明章帝以“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为由头关禁闭了，她想到阿姐和长瑾，就怏怏地提不起一点劲，也知道秦彻压根不是来找自己的，挥了挥手，“去问问安安，要见是不见。见的话就让他进来，自己过去。”
砂仁亲自去传话。
秦沅在宫里的这段日子，晌午到傍晚都是在惊鸿殿。
她时常要私底下办一些事，比起在英华殿，自然是这里更掩人耳目。
冯青叶虽然不聪明，但至少很听话，不是自作聪明帮倒忙的那种人。
更重要的一点，比起太后娘娘，冯青叶更得秦沅的喜欢。
谢绾绾在惊鸿殿也放得开一些。
冯青叶被关禁闭，谢绾绾整日都在想办法安慰她，哄她开心。
没一会儿，砂仁出来给冯青叶禀报。她领着恭敬畏缩的五皇子在外头给冯青叶行了个礼，看似领路实则监视地送他至秦沅所休息的偏殿。
“二姑娘......安好。”
殿内安静一片，隔着屏风，五皇子低头道，“冒昧前来，请二姑娘见谅。”
伺候的婢子们被秦沅提前清出去了。
良久，里头穿出一声——“五殿下请进。”
语气淡淡的，不似先前娇柔甜腻，一时半会，听不出她的心情。
五皇子低着头走进去，看见秦沅盘腿坐在炕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他顿时不敢出声，束手束脚站在一旁。
秦沅看似全神贯注研究棋谱，其实余光一直在秦彻身上。
秦彻找上门的次数屈指可数，秦沅可不相信他这次来没有猫腻。
“五殿下怎么站着？”秦沅回过神来，露出歉意的神情，穿着罗袜的脚套上鞋，去给五皇子倒了盏茶，“五殿下快坐，招待不周，您请自便。”
秦彻忙道：“不敢不敢，二姑娘客气。”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么虚伪。
秦沅柔柔一笑，捧着茶放至秦彻手心。在她的盛情之下，秦彻僵硬地坐下来，与她面对面，隔着中间棋盘。
秦彻低着头，一时无话，好半天才开口。
“今日不见康小郡主黏着二姑娘。”
这个时辰，谢绾绾知道秦沅要小憩，或不是一个人静心研究棋谱，是不会打扰她的。
她又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不敢在宫中乱跑，便去惊鸿殿的小厨房跟着宫女学做点心给冯青叶吃。
秦沅温柔一笑，弯弯的杏眼透着楚楚的无辜。
她道：“管她做什么呢？明人不说暗话，五殿下只管道明来意就是了。”
秦彻听出话中催促意味，默了一默，得出一个结论——
秦沅今日心情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很不耐烦。
秦彻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茶快凉了，五殿下不尝尝吗？”
秦沅给出一个台阶。
她看着从太子殿下那得到的棋谱，慢慢地移动黑白两种棋子。
一个人的博弈，玩的也很开心。
......尽管秦彻并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半分愉悦心情。
如果秦彻足够了解秦沅，一定能发现她此刻心头如阴云笼罩，压抑着不痛快，那么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但这么久了，秦彻还是没能摸透秦沅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所以一时之间，他都拿不定主意。
“二姑娘......”
“嗯？”秦沅抬起头，脸上是柔柔的笑意，“怎么了？五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在她的注视下，秦彻心头的不详征兆越发强烈。
说。
不说。
挣扎许久，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太子殿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若是需要我......”
话未说完，秦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剩下的话消失在喉间。
“五殿下。”依旧是轻柔的语调，但秦沅的眼神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盯着秦彻，骤然冷下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起身，走到秦彻面前，后者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对上秦沅含笑的眼眸，还在愣怔间就被她从手掌中取走了茶盏。
茶水已经彻底凉了。
秦沅要给他重新沏茶。
秦彻忙道：“不，不必......是我冒昧了。”
他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只是想，若我哪里能帮上忙，一定竭尽全力......”
“五殿下客气了。”一眨眼的功夫，秦沅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笑意盈盈，温软柔顺，不管怎么看都毫无攻击性。看着她的眼睛，就会不自觉放松下来，心情愉悦。
秦沅将温热的茶水送到秦彻手中，“五殿下关心太子殿下，如此兄弟情深，想必太子殿下知道也会感念这份情谊。至于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娘娘也不曾与我提起，五殿下若是想问我，倒是问错人了。”
她贴心道：“五殿下如此关心太子殿下，不如回头我帮您问一问皇后娘娘，也让她知道您的一片心意。”
“不，不必了。是我冒昧......”秦彻再一遍说道，低着头，显得十分畏缩，登不上台面。
他原以为，秦沅找上他，至少他们可以算是同一阵营的，却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
那么，他在她眼里算什么？
一颗可以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吗。
可他们之间从一开始秦彻就是处于劣势。
秦沅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秦彻，他却始终拿捏不准秦沅的心思。
甚至于，秦彻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暴露了马脚，让秦沅注意到自己。
“五殿下在想什么？”不知不觉，秦沅走近，距离秦彻仅有一步之遥。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秦沅居高临下看着他，依旧是温软的笑容，眼神真诚，找不出一丝破绽。
明明夏日将至，秦彻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紧接着，秦沅一个动作让秦彻险些控制不好表情。
他微微睁大眼睛，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秦沅以两根手指挑起人下巴，与他四目相对。
这种轻佻不尊重人的行为，若是男女身份互换，秦彻当场就能喊人进来将秦沅以“登徒子”抓起来。
与这轻佻行为不符的是秦沅的眼神。
她笑了笑，欣赏着秦彻神情的细微之处。
像是猫逗老鼠般，发出一声叹息。
“韬光养晦，谨小慎微，唯唯诺诺，隐忍成性。”
“五殿下，你一直是个聪明人。”她温柔道，“聪明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秦彻艰难从喉间挤出一道声音。
秦沅忽而凑近，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耳畔，脸上是少女怀春般的红晕，透着几分羞怯。
只有秦彻听见了恶魔低语。
“收起你那些心思，若是坏我好事......”她温柔道。
“你看我会不会将你那些所作所为抖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