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巷。
这里住的都是大片大片富贵商贾人家,虽说家底丰厚,但在盛京这样的地方委实算不得什么,因此格外低调,也时常约束家中儿女勿要闯祸。
“从嘉哥哥在这里也有一处宅子呀。”谢绾绾掀起帘子,下了马车,满眼好奇地打量。
秦沅不做应答。
华安长公主对子女一向宽容大方,即便是秦沅,手头也有不少钱财,更不要说那些名下的田契地契。
这处宅子还是别人低价卖给秦湛的,他一直搁着,没想到今日还派上用场了。
丹皮去叩门。
很快一个婶子走出来,原以为是秦湛,结果一开门却是两位通身气派的世族贵女。
王婶子瞬间打心眼里发怵。
她一直帮着秦湛打理这处宅子,没想到今日他带回来一个姑娘,王婶子只当秦湛英雄救美,或不是心生怜惜想养个外室在外头,如今看见秦沅她们,还以为是正经未婚妻找上门来了。
虽说这两个姑娘看着都还没有及笄。
王婶子底气不足地问:“两位姑娘来此……是有什么事儿吗?”
“让开。”秦沅淡淡道。
身后几个婢子挡住王婶子,秦沅让人去看韩云韵在哪间屋子,很快就知道了,她也不多说话,直接过去。
王婶子叫道:“你们这是、这是私闯民宅!”
谢绾绾回头,认真道:“没有哦,是从嘉哥哥允许我们来的,这是我们的家事。婶婶,你不用管。”
王婶子连忙道:“那位姑娘,还有伤在身呢……”
谢绾绾道:“知道啦知道啦,婶婶不要过来哦。”
秦沅夸赞似的拍了拍谢绾绾的脑袋。
后者笑的眯起了眼。
来的路上安安就说了,一定要乖。
她最乖啦~
房门紧锁。
秦沅瞥了眼谢绾绾,“你去帮我看着外面的人。”
“好!”谢绾绾没有多想,秦沅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房门被推开,好浓一股药味如毒瘴一般扑面而来,迅速将人笼罩其中。
啪——
门被合上了。
韩云韵躺在床榻上,听到动静,以为是秦湛将秦清带来了,屋里光线很暗,韩云韵将所有能拉上的帘子都拉上了。
她就像个活在黑暗中的臭虫。
见不得一点光亮。
脚步声很轻,韩云韵忽然泪如雨下,哭着道:“阿姐、阿姐……你终于来了……”
模糊的人影在距离床榻几步之远的地方停止了脚步。
秦沅冷冷地看着努力爬起来的韩云韵。
韩云韵泪眼朦胧,哽咽道:“阿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前,不该做那些事情,我只是很害怕,我怕你知道我不是阿娘的孩子,我怕你不要我,阿姐,我以后一定会乖的,阿姐你带我回家吧,求求你了阿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韩云韵慌张不已,一边捂着衣裳,一边费力地爬起来,试图去扯开寝帐。
她说:“阿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被好多人打,他们、他们侮辱我……”
话音已经破碎。
韩云韵难以启齿,泣不成声。
她心中燃着一股恨意,终于拽住了寝帐,哭着道:“阿姐,是秦沅!是她,将我从三皇子府拖进花楼,她让无数男人,将我……”
寝帐扯开。
不远处的人勾起唇角,看着忽然呆滞的韩云韵。
秦沅温声道:“将你怎么了?继续说呀。”
“我听着呢。”
韩云韵像是见着鬼了一般慌不择路退至床尾,抱着头尖叫。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韩云韵已经被折磨疯了。
唯一让她坚持活到现在的就是秦清。
她始终认为,只要自己见到秦清,阿姐一定会对她心软。
带她回家吧,哪怕是郡主府。
阿姐、阿姐、阿姐……
等她意识到秦清的偏爱是多么重要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秦沅抿嘴一笑,似乎被她的反应逗乐了。
“你可真有意思啊,韩云韵。”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滚、滚啊!”韩云韵哭着喊着,“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泪水不止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畏惧。
韩云韵是被秦沅亲手送进花楼的。
就连她的初夜,都是亲自精心挑选了十多个面貌丑陋的男人。
如果说韩云韵现在最怕谁,除了秦沅,再无二人。
眼看着韩云韵走的越来越近,韩云韵失声尖叫。
“别过来!!”
秦沅停下脚步。
韩云韵如惊弓之鸟,用单薄的衾被将自己裹成一团,她几乎不敢看秦沅,嘴里被咬出了血,她喃喃道:“你不能动我,阿兄,阿兄已经去找阿姐了,你不能动我……”
“阿姐若是知道,她一定、她一定会杀了你的!”
这话激怒了秦沅。
她直接将人从里头拽了出来,跟拽畜生一般,韩云韵整个人摔在地上。
秦沅居高临下,看着脚边的人。
“你以为阿姐不知道?”
韩云韵慌张道:“阿姐知道,她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的……不会的。”
最后几个字也不知是说给秦沅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秦沅笑了,弯下腰,阴冷的眸子落在韩云韵尖细的小脸上。
“阿姐知道了又如何?一个千人睡万人骑的贱.货,难道她还会因为你,与我置气?”
“更何况,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做过的那些事?”秦沅讥诮道,“韩云韵,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韩云韵被她突如其来的一脚踩的喘不过气来。
秦沅慢条斯理道:“还有,最后告诉你一遍。”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阿姐攀关系?那是我的阿姐。”
“我的。”
阿姐是她的。
那娇宠万千,风光无限的十年,也是她的。
霸占了秦清这么多年的疼爱,夺走了她本该无忧无虑的人生,却对秦清狠下杀手。
秦沅绝不会叫她轻而易举死去。
脚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韩云韵已经开始翻白眼,在生死边缘徘徊。
秦沅欣赏着她的痛苦表情,轻声细语:“你该庆幸阿姐知道了,否则,你还得继续在花楼接客。”
呼吸越来越微弱。
巨大的痛苦下,韩云韵连睁眼都格外费力。
秦沅温柔道:“我真舍不得你这么快就死,可是没办法。”
是真的没办法。
阿姐已经知道了。
她绝不会让秦清见到一个伤痕累累、可怜至极的韩云韵。
那么,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