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出乎意料的客人的到来打破了原先的计划,或多或少地干扰了大家原先的兴致勃勃。
至少,钓鱼就没有那么专心了。
除了郭映如钓上来三条鱼,其他人,不是静不下心,就是忍不住要说话,鱼能上钩才怪了。
靠着郭映如钓上来的三条鱼,午饭多了鱼汤,酥鱼,还有一道鱼脍。
庄子上还有当季时蔬,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去年晒的笋干和现在正当时的春笋,不论怎么做都是鲜味儿十足,即便是厨子手艺平平,也能叫客人满意。
饭后,宋子芩叫人拿了投壶来,正好消消食。
卢见殊几个到底是成了家的,自觉要端庄,便不参与其中,
秦沅也没那兴致,谢绾绾好一通痴缠撒娇,将人磨的火气都冒上来了,又是认错又是卖乖,加上淡淡和谢策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鼓动着大家玩,最后也半推半就同意了。
卢见殊,郭映如还有秦清三个人坐在亭子里一边儿煮茶,一边儿看他们投壶。
明熙帝设了彩头。
这倒是叫人来了兴趣。
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是热闹非凡,就连秦沅都被谢绾绾的情绪所感染,脸上笑容比平日里真切许多。
奶婆子抱着玩得满头大汗的淡淡过来。
卢见殊见了,对秦清道:“这臭小子整日东跑西跑的不安分,这会儿怕是玩累了,我先带他去房里换件衣裳,等会儿再来。”
“怕是要睡了。”郭映如说,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吗?吃了玩,玩了睡。
谁不羡慕这种无忧无虑。
谁不想永远留在孩童时?
余光瞥见谢策过来,郭映如寻了个陪卢见殊的由头,跟着离开了。
“阿宁。”
谢策没怎么参与投壶,这些都是他玩腻了的游戏,想当初,就连明熙帝都要甘拜下风。当然,这些就不用说给秦清听了,他巴不得那些不着调的印象赶紧从秦清脑海淡去,可不希望自己在媳妇儿心里就是个只知道玩乐的人。
秦清眉目沉静,垂首专心致志煮茶。
比起赵夫子手把手教导的秦沅,秦清的煮茶手艺还不算到家,唯一吸引人的是抬臂时衣袖滑下露出的那一截素白手腕,白到血管清晰可见,细到仿佛一折就断。
随着不急不缓的动作,茶水从半空流入茶盏,发出涓涓细流的悦耳声。
秦清将倒好的茶拿给他,抬目望来,眼中已经有微微点点的笑意。
“有一点苦,你怕是不会喜欢。”
谢策吹了吹,刚尝第一口的时候还拧了眉头,之后跟牛嚼牡丹似的几口喝完,眉目舒展,笑嘻嘻道:“不苦啊。”
“真的?”
谢策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
“有你在,怎么会苦?”
秦清微微睁大眼睛,脸上忍不住发烫,她大抵也是欢喜的,但更多的还是羞赧,开口便不禁带了一种小女儿家的娇嗔。
软软的,像是责怪,又好像撒娇。
“你最近又看了些什么书?”
那眼神让谢策心头一热,不自觉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低声笑道:“哪有看什么书。我不是日日和你在一起?你不能空口无凭就冤枉我。”
他最擅长的便是倒打一耙。
秦清拿他没办法。
谢策看了看天色,轻轻捏着那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道:“等会儿怕是要下雨了。”
“下雨?”
“嗯。”
秦清看他的目光有点惊叹,忍不住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策憋着笑,故作高深。
“掐指一算,不就出来了?”
“你听他放屁。”秦徊等人也过来喝茶,听到谢策这句不要脸的话,秦徊呵呵一笑,“方才庄子上的管事来说,看天色不对劲,恐我们回去路上会落雨。人家是经验老道,你?还掐指一算。”
秦沅轻笑一声,大概只有谢绾绾能不听出那其中的嘲笑意味。
秦清看向谢策,后者被揭穿了也不见得害臊,反倒是明熙帝多年来护他护习惯了,替他说话道:“谢策与长宁开个玩笑罢了。”
谢绾绾嘻嘻道:“阿兄吹牛,阿兄脸不红。”
明熙帝咳了一声,也道:“都这么大个人了,从慎如你这个年纪淡淡都有了,怎么还是一点儿不稳重。”
谢策指了指明熙帝,问秦清:“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秦清刚想捂住他的嘴,就听见他冷笑连连。
“墙头草。”
明熙帝:“......”
“哈。”
秦沅这回笑得格外真情实意,当众人看向她时,她又一脸无辜。
谢绾绾夸道:“安安笑起来真好看!”
秦沅敛了笑,温声道:“既然过会儿就要下雨,还是早些回去吧。”
临近申时,果然如庄子上的管家所言,还在半路便下起了雨。
雨水裹挟着潮意,一阵接着一阵,虽不大,可断断续续,没个消停。
好在宋子芩家中在京郊的这处庄子位置不算偏远,道路平坦,使马车安安稳稳回了各自的家。
一进院子,丹心便吩咐人动作麻利地去熬姜汤。
从半路开始下的雨到现在一直没停歇过,空气中带着一股凉意,于普通人而言或许没什么,也就是多添一件衣裳的事情,但秦清素来体弱,这些年精心温养,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不管是丹心还是谢策,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秦清的身体。
热水很快烧好,婢子们服侍着主子沐浴更衣。秦清好了之后,谢策也简单擦洗了一番,就接过丹心手中的干布给秦清擦头发。
被褥厚实暖和,秦清又喝了姜汤,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还有些说不出的闷热。
丹心笑道:“这快下雨的天气就是会有些闷,等雨停了,也就开阔了。”
又象征性问了一句:“世子可要来一碗姜汤?”
谢策自小身强体壮,从没喝过那玩意儿,光是闻着味儿,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不用。”
不出意料的回答。
秦清扯了扯他的衣角,“还是喝一碗吧。季先生上回还说你,老是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放在心上,毛病都是一点一点积攒出来的......”
“我做什么了?”
秦清说了最严重的一件事:“冬日里那么冷,你就只穿那么几件,季先生说,老了容易得风湿。”
呸呸呸!
这也是秦清很不能理解的。别说冬日,就是秋日里,气候冷下来,她都恨不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穿上厚披风。她是异于常人,有些夸张了。但普通人像丹心或是谢石,也没有说酷寒的天气,还似他一般一件单衣就在屋里头晃。
谢策被说的哑口无言,好半天憋出一句话,
“那,那拿来吧。”
丹心又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低头出去再端一碗姜汤来。
谢策捏着鼻子,苦大仇深的表情,还好不是很烫,他一咬牙一口气喝完,辣味瞬间直窜天灵盖,整个脑袋都麻成一片,刚想让他们倒杯茶过来,一张嘴就呛个半死,脸都呛红了。
好不容易能说话了,谢策开口就是咆哮——
“季真这个狗......!!!”
秦清连忙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堵住了他的未尽骂言。
一丝甜味在口中蔓延开,并不是酣甜酣甜的那种,但也聊胜于无,至少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那股辛辣刺激的味道。
谢策发誓,这种鬼东西他再也不会喝第二遍!
丹心捂嘴笑,抱着托盘下去了。
“晚饭还要一会儿,郡主和世子先休息一会儿吧。”
房门一同被带上。
轻微的声响,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阿宁。”他挨着秦清,身躯靠近间能嗅到她头发的淡香,小声抱怨,“好难喝,好辣,舌头都辣麻了。”
秦清微微侧目,目光落在他红润的唇上。
谢策忽然口干舌燥起来。
姜汤下肚,还会不会再得风湿他不知道,可现在却仿佛有把火,顺着五脏六腑在筋脉血液滚动燃烧。
谢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我了......
心里默念的,气息也急促起来,倾身吻她耳垂。
滚烫的呼吸喷洒脖颈,他哑着嗓子,小声道:“季真说,过了十八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