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媱苑的路上,景媱垂眸未语,直到回到院里,才将心中的那口恶气出了,她将桌子上的茶盏摔了,还有为数不多的摆件,全部砸向地上。
虫儿没有跟着去,并不知道小姐为何发怒,她自跟着小姐多年,从未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
“虫儿,你去拿畚箕来,我们好把这些碎渣清理干净。”
心眉将虫儿支走后,才走到景媱身侧,小声宽慰着:“主子,莫要生气,事情还没有真定下来,尚且有回旋的余地。”
景媱没有言语,她转身坐到软榻上。
生气的并不是柳氏的指婚,而是多年隐忍,她受够了,南蛮她回不去就罢了,如今这小小的妇人三番五次骑在她头上,让景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但是她母亲的死因还没有查明,只能留柳氏一条贱命。
“让人去府尹牢里看看汪直是死是活。”景媱微觑一眼心眉,吩咐着,“不要露了身份,若是活着,留着他的性命,只要让他娶不了妻就好。”
心眉眼珠子一转,大抵明白主子的意思,便退了下去。
待心眉下去之后,景媱放在软榻上的手紧紧握住,她娘生前为血盅阁阁主,效忠南蛮皇室,却在荆州景家死去,死因不详,那时她年纪尚小,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被送到荆门乡下七年。
她七岁时再次回到景家时,已经接手了血盅阁,带着小荼来到景家,一边为主上做事,一边调查娘的死因,但是还没有任何发现。
柳氏这般对她,那她也不会让柳氏的宝贝女儿好过。
昨天雨虽未至,但是却下起了小雪,今早出屋望去院里里一片积雪,薄薄的不厚,不过也更寒冷了些。
红梅向双手哈着热气,她的脖子上围着披帛,缩着头然后才将门帘掀起走进去。
“小姐,今儿的天太冷了,您还要去吗?”
景落已经换好方便出行的衣服,身边的青竹正在将她的三千青丝挽起。
“嗯。”景落应答一声,“准备好了吗?”
“已经让人牵出两匹吗了,不过…”红梅欲言又止。
“何事?”景落问道。
红梅将刚刚听到的事转述出来。
景落闻言眉头微挑:“城门封了?”
她点了点头,还是听府里采买的人说的,那个婆子时常买菜的摊子,今日没来,打听一番后,才知道是城门封了没能进来。
青竹开口询问:“会不会和荆门镇有关系?”
荆门镇发生时疾,应该为了控制病情传播,所以才封了城门禁止出入,景落想此垂眸,今日出城怕要费一番周折了。
景衡这几日时常不在府中,自从上次在主厅不欢而散之后,他也没有与景落见面,更别提说话,只是让人好好盯着她。
此时景衡还在吴太守的府上,荆门镇时疾严重,从昨日到现在,短短一日,又死了数十人,而且自发现那日起,几乎每日都在以倍数增长,西溱还从未发生如此严重的时疾。
吴太守眼看瞒不住,正准备去景府上报丞相,却没成想丞相自己先来了一步。
“可会传染?”景衡摆了摆手,坐到木椅上,直接问道。
吴太守见丞相这番模样,像是已经知晓内情,连忙回答:“派去的郎中尚未查清病因,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景衡狠狠望过去,常年的官场让他有着威慑力,吴太守赶紧弯腰低头。
“你与赵府尹真是好样的!发生此等大事!还想着保住头上的乌纱帽!”景衡大手一拍,桌子的响声,让吴太守头上的帽羽微颤。
若不是煜世子派人相告,他一个当朝丞相,还在荆州城内竟不知此事,被摄政王知道必然脱不了罪责。
“下官…下官不敢…”吴太守哆哆嗦嗦的解释,“下官已经让人将城门…封锁…不会让时疾传到城内的…”
景衡冷冷一哼:“要是真传到城内,使得荆州城百姓死伤,便不止你,就连我也要乌纱落地。”
荆州城临近北耀国,若是城池异动,会影响国之社稷,太傅那个老贼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弹劾他。
他思索一番过后才说:“要封锁就给我彻底点,出城后便不许在进来,直到时疾消失。”
吴太守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赵府尹如今人还在荆门镇…”
景衡不耐烦:“他也暂时别回来,正好那边也需要个人镇压。”
此话一出,吴太守大抵明白,赵府尹怕是很难在回来。
景落与青竹在城门处巧遇到,正准备回军营的云容玦,本来守城的士兵并不打算放两位女子出城,不过她们与云将军像是相熟,也不好驳了云将军的面子,便让他们一起走了。
“多谢云将军。”景落在马背上,对云容玦抱拳道谢。
云容玦没有言语,只是微微颔首,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娇弱的身姿,倒不知道她还能骑马。
片刻后他才开口:“景三小姐准备去哪?”
景落抿了抿嘴:“随意散心罢了。”
“既如此,就此别过。”云容玦抓住缰绳,道别之后,便骑马往军营方向驶去。
“我们也走罢。”景落勒转马身,往反方向前去,青竹紧随其后。
林间的小路本就无多少人,再加上现在封城,所以望过去洁白的薄雪没有踩踏过的痕迹,然而现在有两匹马一前一后的飞驰前去,踩着白雪吱吱作响。
再次路过荆门镇的门匾处时,不似之前的寂寥荒凉。
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里面的哀嚎惨叫,只听着声音便似人间地狱。
守在镇门入口的两名衙役,口鼻上围着白巾,见到景落两人,连忙抽出弯刀阻止:“此处不许进出。”
“我们路过有要事。”青竹驱马向前说道。
其中一位衙役被分配在此本就不快,如今见到两个不怕死的姑娘家非要进入,更是恼火:“爷说了不许进!听不懂人话嘛!?”
“走走走!”另一个也挥舞着弯刀不耐烦的说道。
青竹神色如常,接着询问:“敢问官爷为何不让进出?”
衙役嗤笑一声,随即狠狠啐了一口:“还真有不怕死的!镇上发生时疾,还会传染!你们还要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