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与红梅在马车里,听着外面越说越污秽的言语,神色很是气愤。
“我去打发了他们!光天化日的随意出言辱没!”红梅圆润的脸颊怒意十足,说着便起身,准备下马车。
青竹急忙将她拉回,重新坐了下来,她抬眼示意红梅,瞧瞧小姐。
红梅瞧过去,发现小姐眉眼平和,眼眸早已闭起,正在小憩。
“外面这么多人,哪是你几句话能打发的,嘴长在他们身上,咱们堵的了一时,堵不了一世。”青竹微微压低声音,不打扰小姐休息,然后对红梅说。
红梅只觉得能管一时是一时,不然由他们说下去,小姐的名声就完了。
“难道就这么由着他们?”
青竹摇了摇头,接着说:“但是你若现在下去驱赶他们,反而坐实了这件子虚乌有的事。”
红梅听了此番话,她想了想,确实如此,虽然她性子不如青竹沉稳,但是她还是知道其中要害的,便只能忍住,没有要打发外面的人了。
一路穿过两条街道,议论的声音若轻若重,没有停下来过,知道过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了景府门口。
景落下了马车,抬眼往过去,景府是用宏楠木镶嵌宝石而制成的门,两边摆放一对石麒麟。
景衡未科考时,与景老夫人在荆州住的不过是两间木屋,远比不上现在眼前的宅子,不过这座府邸早年前确实是景家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变卖了。
这是他中举之后,又位及丞相,才重新购置回来的院落,也是荆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宅子。
八年前,景老夫人在京中住不习惯,便回了荆州住在这里,她走后没多久,景落就发了高烧成了痴傻。
门口站着两位仆从,在远远的望着,像是在等候迎人。
他们两人看见了门前停下来的叶府马车,知道来人是三小姐,却没有动作,还在张望着门前街道。
红梅见此虽然心中有气,但是在景府向来就是这样,没有人在意她家小姐,尤其在京城。
“走罢。”景落神色如常,并不在意门口的仆从,抬脚就准备踏进景府。
青竹与红梅连忙跟上,刘妈妈留在原处,处理马车安置与物件的搬运。
景落嘴角带着浅笑,跨过景家的门槛,走了进去。
刚从两位仆从身边走过,身后便传来他们二人的窃窃私语。
“真给老爷丢人…不仅傻还不要脸…”
另一个连忙嘘声:“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我看是这傻小姐的命要没了…做出那等事…不说老爷,只怕王府也容不了她…”
另一个人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要死不早死,偏要做出苟且之事才…”
……
正当红梅要转身回头教训那两个仆从时,却听到了身后刘妈妈的声音,开口骂着那二人,直叫他们说不出话来。
“青竹带路,去主厅。”景落站在景家的院落中间,看着交错横纵的道路,眉头微皱,她没来过景衡的祖宅,实在找不到路。
青竹听此,没有觉得异样,连忙站到前侧,带着小姐前往主厅。
今日是年岁,又是景芷的回门之日,景家人必然在主厅等候。
从拱桥走过去,在穿过一条檐廊,便来到了主厅门外。
景落轻撇了一眼立在门外边上的一位男人,他眼角处有一道伤疤,手里拿着刀鞘。
男人感受到景落投来的目光,没有一丝异样与波澜,犹如一滩死水。
景落只瞧了一眼,便抬脚进入主厅内。
厅内不像她来时想象的那样,景衡跟柳氏还有家中孩子,言语攀谈,不说氛围融洽,但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沉重,还有着无形的压迫感。
首先开口的是坐在厅下首位的景老夫人,她瞧了一眼景落,见她确实不似以往疯癫痴傻,看来柳氏说的不假。
“落姐儿总算是回来了。”她不清不淡的说了一句。
景衡坐在景老夫人对面,看到门口的来人,差点站起身骂她这两日的行为,但是手里抓着桌子的茶盏,忍了下来。
景落没有言语,只是刚刚在外嘴角带的浅笑已然消失不见,她缓步走到厅中间,抬眼看向坐在厅堂上的男子。
“原是本世子唐突了,竟不知景三姑娘今日回府。”苏煜还是一如他以往的模样,用手撑着他的下颚,瞧着厅下的女子,神色带着笑意。
“世子殿下说的哪里话,您今日来我景家,让府中平添了福泽。”景衡站起身,面上陪着笑,心里却腹诽,若不是提前得知落姐儿回府,他怎会如此巧合来景府,不过是想看看景家怎么惩治落姐儿罢了。
景衡想此,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景落,自宴席匆匆一见之后,这还是第二次见到落姐儿,她直立着身子,脸色如常,没有一丝异样,行为举止无不淑雅端正,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落姐儿,能做出那样的事。
可是现在煜世子来此,就算他想留她一命,怕也难了,摄政王怎能让一位荡妇辱了他嫡长子的名声。
“本世子也是一时兴起,昨儿个父王差人送过来一些红杏,是北耀国进贡而来的,甜的很,所以便想着给丞相送一些。”
“红杏…”景衡一怔,随即恢复如初,连忙拱手行礼,“臣谢过王爷、世子。”
红杏出墙,在一边的景老夫人手里握住的拐杖不由得攥紧了一些。
景落瞧着厅堂上的苏煜,他穿着绛紫常服,头发用紫金冠束起,神色散漫,倒真像碰巧来此的模样,只不过她与他相识多年,能看出他望过来的神情里多了许多玩味…和看戏的神情。
厅内突然有些安静,因为苏煜的到来,景衡是没想到的,他本来想着等景落回府,便将她谴到郊外庄子上,渡过一生,可是如今苏煜不仅来了,还带着红杏,这里面的态度他参不透,所以迟迟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苏煜轻笑一声,然后说着:“昨日本世子在酒楼用饭,荆州的菜肴着实没有京城做的好吃,不过菜虽不如意,倒是让本世子听到了一些有趣的言论。”
苏煜眼眸深处带着邪魅狂狷,看向景落。
此番来,便是看小狐狸演戏的,若戏台子不搭建,他怎能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