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落努力的隐忍着情绪,可是眼睛里的泪水就跟泉溪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从父王母后辞世后,便很少落泪,年少时唯一一次落泪也是因为他,如今再次落泪还是因为他。
景落心中有些暗恨,她究竟是上辈子欠了云容池多少。
听到他还出声问她怎么了,泪水掉的更凶。
她带着哭腔,有些抽泣的回道:“…没有怎么,只是心中无端委屈…”
她自从跟师傅学医后,就没有见过像他这个的病人,他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实在可气,景落不想他有事,又拗不过他的性子,不知不觉的流了泪。
云容池见此,语气有些缓和:“本王的病会寻陈郎中前来医治,你一介闺阁女子,来军营不合规矩。”
“规矩…王爷太会说笑了…我前两日才来的军营…那时你可没这么说过…”
这话说的不假,云容池伸手揉了揉眉心,他从来没遇到女子哭,不知该如何出言宽慰。
景落一哭便停不下来,仿佛是借着这次挥散重生而来的阴霾,她前世的怨恨,今生背负的信念,无人倾诉,无人得知。
她如同蜉蝣飘零世间,独傲却又冷寂。
右影听着景小姐哭的厉害,他微微抬头,看向王爷,小声对王爷说道:“景小姐这也是担心王爷您的身子,王爷自小身子弱,后来得恩师指导武学,才渐渐好了起来,可是也经不起王爷日夜不歇往返京城……”
云容池没待右影说完,冷眼瞧过去。
右影知道自己失言,连忙住嘴。
京城?景落耸了一下鼻子。
半月前云容池为何要去京城?云家人无召不得回京,这是十年前代为执政的摄政王下旨意,那便是皇帝的旨意,若是私自入京,犯欺君罔上之罪,祸连家人。
他难道不知其中要害吗?若是被人发现,就坐实了云家有异心,苏成洪就能名正言顺的拿到荆楚十万军力了。
想到此处,景落语气带有怒意:“你知不知道私自去京城的后果!不仅会让摄政王有机会对云家军下手,从而助长他的势力,更会让你丢了性命!”
他本不应该是这般不稳重之人。
右影听景小姐语气微怒,他不想见二人言语不合,连忙小声说道:“景小姐,王爷去京城是为了送长公主最后一程…断不会让摄政王拿到兵权…”
“去吴江那领罚。”
云容池没有看向右影,只冰冷的说了一句。
右影跪在地上磕了一下头,便悄声退下受罚去。
偌大的主帐内只剩下脸庞还挂着泪水的景落,与站在她面前看不清神色的云容池。
景落在刚刚听到右影的话后,面容错愕。
是啊,半月前是她出殡入葬之日,她本想在世间除了子彦之外,应是无人在意她的死活,出殡之日只有那些虚情假意的朝臣与狼子野心的苏成洪,去她的公主府悼念,却没想到远在荆楚的他…
景落努力平复心中思绪,但是眼里的泪水还在流,缓合片刻才出声询问:“你为何要冒险去送长公主?”
云容池淡漠:“本王说过,景姑娘不必费心我的事。”
只单单的一句话,景落眼里就如不受控制一般,留着泪,不过才一会,她眼眶已经泛红,浓密纤长的睫毛沾湿,在配上她娇粉玉嫩的面容,尽失平日云容池所认识端淑稳重的景姑娘,现在怜惜娇弱,就如一朵刚被寒霜覆盖的白梅,在枝头摇摇欲坠。
云容池从袖口拿深湛丝锦方帕,递给景落。
“景姑娘你把眼泪擦擦。”
景落只看着他,没有接过方帕,想得到他的回答。
云容池见此,他缓缓举起手,用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面前女子的眼角,女子有些抽泣,她两侧的手紧紧攥住袖口。
片刻才回答女子刚刚的话:“言乐长公主是我的故友,我不得…不送。”
“只是故友…”景落对上他的眼眸,在此问道。
她想从云容池的口中得知别的答案。
可是他没有言语,将方帕送进她手中,转身背向她。
云容池垂眸,忆起往事,仿佛还是昨日发生的事一样清晰。
十年前国宴他在京城皇宫里受欺负,倒在四面皇墙里宽阔走道上。
原来就肤色白皙被苏煜等人吓后,脸色更是煞白,忽然出现一位衣着绯红锦衣的女孩赶走他们,又走到跟前蹲下,用她纤细的手覆上他的手腕处。
云容池见面前女孩八岁的面容展冰肌玉骨,犹如寒月白梅,与生俱来边带着尊贵疏远。
她把完脉后只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身子骨这么弱,回云府后记得用上好的药养着。
因为那次他将她放在心里十余年。
母亲曾说过,先皇在世时,曾有意将长公主下嫁云家,好制衡云家手中军权,又能牵制有异动的亲王,可是先皇爱女心切,不忍独女沦为社稷棋子,所以迟迟没有赐婚。
原本想看长大后言乐对云家子弟是否属意,在定夺,没成想北耀与西溱两国交战,使西溱变天,先皇崩世于沙场,朝堂被亲王苏成洪控制,成为摄政王着万人之上。
自此言乐长公主与尚在襁褓的新帝成为傀儡,而长公主有先皇留下来的五万守备军,如此已然让摄政王有些忌惮,便不可能在让言乐长公主与云家再有瓜葛。
自十年前的国宴后,摄政王苏成洪下达云家无召不得入京。
在回荆州的前一天晚上,他将云家传下的白玉梅花簪送给言乐长公主,公主觉得好看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自此他走后八年没有踏入京城半步,直至公主的及笄礼,也正是前年的国宴,他私自入京,未以真容视人,以此见了她一面。
那晚他在京中见到烟花漫天,盛景喧闹。
在宫墙皇檐上,见苏煜与她并坐赏京中繁华。
原以为苏煜为她良人,会护她一世周全,却没想到南方战止,传来渝城的第一个消息是她的逝世。
景落向前走了一小步,:“你对她是何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