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培养的暗卫,做事稳妥行事快速。
一日的功夫,在荆州城内的暗卫已经打探出景家三小姐的事,不论大小轻重,皆写于纸上。
云容池翻看着信纸,倒也不多,前十六年的光阴,连一张纸也占不到,自八岁痴傻,被关在府里,除了每年年关时回荆州城看望她祖母与外祖母外,便没有在去过任何地方。
后面的五张信纸全部写的是年前来荆州城后景落的事。
暗卫从景落何时落水,何时救起,醒来后病情好了,性情大变。
云容池越往后看,他的眸色越深。
片刻后,他将手里的信纸放在身侧烛光上燃烬。
屋里只有淡淡的灰烟气味。
他的手放在窗边,思绪时下意识转动着寒凉的玉扳指。
没有拜过师…
没有学过医…
也没有学过舞…
第一次云容池的心绪不宁,胸口沉闷,干燥的喉咙就如被堵住一般,喘不过气来。
她医术精湛…言语中说过师傅…而且在成府的宴会上一舞惊艳参宴的众人…
最为关键的是。
云容池刹时停止手中转动的动作,薄厚适中的嘴唇微张,呼出微弱的白雾:“她的生辰不是正月十五…”
景家三小姐出生在春日,不是寒冬正月。
云容池回想从第一次见到景落到现在所发生的种种。
她眉眼间流露的清淡,对他所说过的话,像极了落言。
原本他想过,景落的出现是景衡…亦或是苏成洪的指使,但是…无人能将刻在骨子里的心性学的如此相像。
'不懂王爷说的是谁,但是我只是我,为何要学她人?'
她昨晚的话猛然出现在云容池的脑海里。
背身而立在窗前的男子,双手紧握覆在腰间,他的指甲已经嵌入手心,屋内的烛火燃尽,里面的景象只能靠微弱的月光瞧见,鲜血从他的手心里缓缓滴落在地,男子的呼吸声盖过血滴的声音。
就算如此,他也没能抑制住内心的深暗复杂的情绪,男子修长挺拔的背影在黑夜里隐隐颤抖。
落言在京城身死,她在荆州落水,醒来后痴傻病无药而愈,性情大变…
是啊…
她若是就是她,还谈何学?
终是上天怜惜,让他在落雪时节重逢卿。
这一夜景落睡的不稳,梦里又回到那日被夜风一箭穿心的时候,后来画面一转,瞧见子彦坐在明黄的龙椅上,唤着她长姐,在她想要去到子彦身边的时候,却突然出现朝中众臣阻拦去路,在抬眼望去,子彦的脖颈被苏成洪用剑指着。
苏成洪一脸阴狠,眼看就要动手将子彦杀死。
她在梦里嘶声裂肺的大喊子彦…
“子彦……不…”
面前熟睡的女子,秀眉蹙起,嘴里呓语喃喃,声音虽然微弱如蚊声,但是云容池还是清楚的听到她唤的是当今皇帝的小名,子彦。
在世间能喊皇上乳名的也只有她了。
云容池轻坐在床边,伸手抚上她蹙起的秀眉。
片刻,景落安心下来,沉沉睡去。
第二日辰时三刻,旭起的一缕阳光,将昨夜的寒凉带走几分,她揉了揉眉心,才坐起来。
旁边桌子上摆放着用简朴瓷瓶里放着几株含苞待放的白梅,其中已经有一支绽开,屋里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这时青竹刚好端着温水进来,她瞧见景落已经醒了,将水盆放在木架上,然后过来服饰景落起身。
在穿上外衣时,景落嘴角带着浅笑说道:“一会儿我们就要回城内,不必折花使它独自在这凋零。”
青竹听此面容有些疑惑,手里给小姐穿衣的动作不停。
“不过,你从哪弄来的白梅?”景落有些好奇,她在镇上多天,也没见到过。
刚好把衣带系好,青竹开口回答着:“小姐,梅花不是奴婢放的,奴婢今儿一早就瞧见在此了,还以为是小姐自己摘的呢。”
青竹边拎着擦脸的面巾,一边说着。
她的话让景落嘴角的笑容凝固。
不是青竹,也不是她自己,那是谁放的?叶曦?
一番收拾过后,景落便出屋准备与叶曦回荆州城。
刚出屋门,入眼的却是赵府尹等人的整装待发。
云容池亦负手而立在面前,她看不到他的神色,自前天晚上,到现在他们两人没有说过话。
景落不准备理睬他,瞧见叶曦在一边,便准备向她走去。
不过…还没走两步,面前就被修长的身影遮住。
两人站的极近,以至于景落能清晰得感受到他淡凛的气息,还有那很好闻的竹香。
“烦请王爷让步,我要回城。”
景落的声音淡淡,她经过前晚的事,不想与云容池再有半分瓜葛,以免又被他怀疑是哪里派来的探子。
“我送你回城。”
景落本以为,以云容池的性子定会立刻让开,然后他带着右影头也不回的走掉,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让开,反而赵府尹与衙役,该有一众送行的百姓眼下说送她。
要不是他的面色较好,景落真以为他是内伤未愈蔓延到脑子了。
“不劳郡王费心,我与府尹大人一起回城就行,王爷日理万机,还是忙去罢…”
她的话未落完,云容池又走近一步,景落刚好抬眼,看到的是云容池莫测的眼眸,似乎都快要贴近她的额头。
景落顿时噤声,不由得向后一退,但是没有稳住步伐,就要倾倒时…
他及时的伸出结实有力的臂膀,将景落的腰肢扶起,顺着向前一带,此时两人离得比刚刚还要近。
景落在他的怀中一时间失语,只盯着他的眼眸瞧去。
“你如此莽撞,叫我怎么放心。”
云容池的嘴唇轻启,说出的话比以往轻和许多,周身更没有那晚的阴鸷杀意,景落不禁垂了一下眼眉。
故作镇定的要从他的怀中挣脱。
不过景落的腰身柔弱娇小,云容池亦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转而脚下一跃,带着景落平稳坐在他身旁的马背上。
云容池坐在身后,两手环绕在景落前面手里握着缰绳,语气平淡:“早些回城,别让叶家担心。”
景落闻言抿嘴,没有在言语。
她总觉得云容池与以往不太一样,似乎态度变得有些强硬。
赵府尹看着云郡王与景家三小姐,目瞪口呆,直到云郡王驶马前行,他才回过神来,怔怔的吩咐一声:“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