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那断断续续、如同恶鬼低语的“滋滋”声，透过厚重的冰层，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每一次声响，都让车厢内的人们心脏骤缩，仿佛能想象到那灰败的菌丝正在一点点蚕食冰层屏障。
张皓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车厢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上，极力捕捉着外界的任何细微动静。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包从物资里翻出的食盐。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对菌丝白雾产生抑制作用的东西。
如果那东西真的突破进来，这些食盐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也是最无力的反抗。
压抑、缺氧以及无休止的精神折磨，让所有人都感到精疲力尽，昏昏欲睡。
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在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某一刻，一直处于半睡半醒间的张皓猛地睁开了眼睛。
静。
太静了。
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滋滋”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彻底消失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腕表上微弱的荧光——竟然已经过去了至少九个小时！
“声音……好像停了。”
张皓压低声音，打破了车厢内死寂般的沉默。
这句话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让所有昏沉的人都猛地惊醒过来，侧耳倾听。
果然，外面一片死寂，只有冰层自身偶尔发出的细微裂痕。
又耐心等待了半个小时，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异响后，张皓决定冒险查探。
“再等等吧！”
宋卉宜抓住他的手，这才发现，两个人的掌心全是手汗。
张皓摇头：“时间太久了，我怕会缺氧！”
他示意众人后退，然后用力试图推开车厢门。
果然，刚才门被外部坍塌的冰雪堵得死死的，只能推开一道狭窄的缝隙。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冰雪碎屑涌了进来。
张皓深吸一口气，侧身从缝隙中艰难地挤了出去。
紧接着，他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们依旧被厚重的冰雪掩埋着，但原本被封死的空间，因为之前的爆炸和可能的菌丝腐蚀，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空隙和孔洞。
视线下，可以看到附近的冰层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极细微的东西，像是某种脉络。
不过张皓很清楚，那是菌丝白雾的尸体，被海水腐蚀后，彻底变成了一动不动的死物。
确认附近暂时安全，没有活动的菌丝踪迹后，张皓返回铁门缝隙，对着里面低声道：
“暂时安全，都出来吧，小心点。”
里面的人闻言，立刻行动起来。
何青、沈默等人找来工兵铲，从内部开始，小心地清理堵住车门的冰雪。
碎冰和积雪被一点点铲开，通道逐渐扩大。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足以让人弯腰通行的出口被清理出来。
紧接着，女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如同重见天日般，从缝隙中钻了出来，站在了这片被厚重冰层覆盖的狭窄空间里。
每个人都贪婪地呼吸着，尽管空气依旧寒冷，却带着自由的滋味。
“接下去怎么办？”陈米粒忍不住问道，她和威尔逊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先别动，”张皓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周围冰壁上那些灰白色的细微粉末，
“外面那些菌丝虽然看起来死了，但谁知道冰层外面还有没有活着的？我们先恢复一下体力，再想办法稳妥地出去。”
众人依言，暂时退回相对安全的集装箱车厢内。
接通了RTG电源后，车厢里终于有了稳定的光源和些许暖意。
大家拿出食物和饮用水，快速补充着消耗殆尽的体力。
经历了近十个小时的黑暗、窒息和恐惧，此刻能安稳地坐下吃口东西，都显得弥足珍贵。
那些五黑犬则安静趴在地上，和之前的状态，完全是两个极端，太反差了。
半个小时后，张皓提议在冰冻的浪涛中挖出一条通道，这样会更完全一些。
“而且，就算之后出现意外，我们也能躲进这条通道里。”
对此，其他人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
为了避免引发二次坍塌，他们选择了一面相对完整的厚重冰墙作为依靠，从内部开始，小心翼翼地斜向上挖掘。
工兵铲与冰层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碎冰不断被清理到身后。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将近五个小时，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倾斜向上的狭窄冰洞终于被打通。
洞口处透进来久违的天光。
“我们先上去看看，你们自己小心点。”
“你们也小心！”
说着，张皓率先拔出匕首，深吸一口气，沿着冰洞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何青紧随其后。
当两人的脑袋先后探出洞口时，一阵刺骨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
他们此刻正位于一片高耸的、如同山脊般的冰冻浪涛顶端。
两人迅速伏低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
天空依旧是铅灰色，压抑而低沉，但之前那如同活物般翻滚追逐的灰白云团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散了……”何青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
张皓的目光则投向脚下广阔无垠的冰原。
只见原本洁白平滑的冰面上，此刻却像是撒上了一层灰白色的“霉菌”，东一簇西一簇。
仔细看去，那些正是残留的菌丝白雾，它们如同离水的蚯蚓般在冰面上微弱地扭动、挣扎，试图寻找生机，但冰层中蕴含的海水成分显然对它们是致命的。
它们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动作也越来越迟缓，最终彻底僵直，化为了冰面上更多的一抹灰白。
“看来海水结的冰，依旧是它们的克星。”张皓观察着说道，“它们大部分应该跟着云团移动了，留下的这些……活不了多久。”
何青用脚踢了踢附近一簇已经不动弹的菌丝残骸，它立刻碎成了更细微的粉末。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鬼玩意？”
张皓摇摇头，面色凝重：“不知道……虽然见过很多次，但对它们的认知，几乎很少。”
很快，在确认冰面暂时安全后，张皓和何青迅速返回下方的临时营地。
“外面的菌丝云团已经散了，残留的也半死不活，威胁不大。”张皓向众人通报了情况，“我们得抓紧时间，从外面清理出一条通道，把车弄出去，尽快离开这里。”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于是在张皓的指挥下，大家一起离开这里，开始从外部清理掩埋车辆的冰雪。
外面寒风凛冽，但久违的新鲜空气和开阔视野让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只有经历过绝望，才能珍惜眼前的一切。
工兵铲、冰镐齐上阵，大块的冰雪被撬松、铲开，堆到一旁。
进展比预想的要快。
而在清理工作热火朝天的进行时，威尔逊和陈米粒，却对冰面上那些垂死的菌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们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采样工具和密封容器，收集那些还在微微蠕动或已经僵直的菌丝样本。
李娆看见，也告诉他们，一定浓度的盐水是可以保存菌丝的，甚至做成预警器，或许下次就能更早发现凶险。
“你们以前，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危险吗？”陈米粒很好奇。
李娆点点头，但还没来得及细说，大家的目光全都放在了五黑犬身上。
那些原本安静趴着的五黑犬，不知何时也溜达了出来。它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奔跑预警，而是低着头，寻找着那些还尚存的菌丝白雾！
然后，将它们会像吃零食一样，大口咀嚼几下便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