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血病妹妹和我双双被绑,我独自逃亡,妹妹却尸骨无存。
那之后每个冬天我在妹妹的衣冠冢前罚跪。
直到我结婚那年,下山途中被绑走,呜咽着向他们求救时。
疾驰而去的汽车掩盖了我的呼喊声,妈妈无视我。
我被抽干血,干枯的尸块散布在雪山每个角落。
就连专业做刑警的我爸都没认出来我。
后来,妹妹大着肚子康复回来,身后还跟着她的病娇男友。
原来当年的绑架都是妹妹的手笔……
1
江城的雪山上,聚满了警局的人。
全体警员还在不停歇的寻找我的尸身。
他们面前摆放的,是数十袋骨肉分离的整齐尸块。
没有一点血渍,只有恶臭的尸体味混在清冽的雪中。
“周队,又找到一袋新的。”
爸爸接过袋子翻开,瞬间便红了眼睛。
喘着粗气,极力扼制情绪的翻涌。
袋子中尚未成型的胚胎完整的呈现开来。
“死者还怀着孕,未成形的孩子就活生生被挖出来,真他妈的真不是人!”
爸爸的重拳砸在书上,尾音颤抖,警员们也都表情痛苦。
六年了,这还是爸爸头一次对我有厌恶之外的情感。
“凶手是个完美主义者,死者的身体组织剥离得很干净,应该还能找到死者的皮肤组织。”
一宿过后,我的皮在雪山顶上被找到。
切成标准的正方形,骨肉分离干净。
法医室内,宋叔叔递上最新的检验报告。
“周队,目前结果显示。初步判定死者年龄在23岁左右,死者生前有孕三个月。”
“头骨缺失并且死者生前被强酸腐蚀掉了指纹和样貌,我们目前能拿到的证据都是没有瑕疵的。”
“凶手是把人活活抽干血后,再进行处理的。”
爸爸盯着法医报告上的内容:“看来凶手是为了阻止我们查到死者的身份,指纹,面部的组织部分都缺失了。”
“唯独头部,留了一个缺口。”
宋叔叔点点头:“死者的骨头碎片太多了,拼凑难度大。一节指骨曾被活活掰断。从痕迹来看,是旧伤,时间应该有四五年了。”
“剩余的碎片太多了,我还需要时间。”
爸爸接过话,“看来我们可以从这段指骨入手,核查死者的身份。”
宋叔叔踌躇半晌,拍了拍爸爸的小臂。
“老周,头骨部分缺失,死亡地点又是雪山,你是不是也想到他了?”
爸爸猩红着双眼,指尖颤抖。
2
六年前,只在冬季出没的连环杀人凶手让江城人心惶惶。
所有死者的最终痕迹都停留在雪山。
那年冬天我和妹妹双双被绑架,妹妹却消失了。
唯独我活了下来。
“无头尸案的凶手到现在都没找到。”
“老周,最近江城可能又要不太平了,你让嫂子和初初也注意点。”
“尤其初初,很有可能再次被盯上。”
爸爸抬头看向宋叔叔,轻笑一声。
“死了活该。”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室内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所有人的表情震惊不解。
这句话比起我被抽筋剥皮的痛苦不值一提。
我以为六年的冷漠和忏悔能消弭哪怕一点点爸爸对我的憎恨,可没想到换来的是他宁愿我去死。
“老周,初初也是你的亲骨肉啊!”
“狗屁!她就是个害人精,当初要不是她自己跑了,沁沁会死吗!”
爸爸呼吸粗重,绝望地低吼着。
“沁沁那年才15岁啊!她还得了白血病,我跟她妈快把山翻遍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啊......”
六年了,这些话如同梦魇一般刻入我的骨髓,把我深深的埋在自责与忏悔中。
每每惊醒,是爸爸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是妈妈红肿的泪眼,带着怒气与恨意。
我也质问过自己,为什么那么自私丢下了妹妹。
可都是一片空白。
“老周,初初是你们唯一的骨肉了,现在她也有家了,说不定你马上要当爷爷了,你还不能放下吗?”
我看向爸爸,灵魂因为期待也忍不住颤抖。
“死了是她该给沁沁赎罪!”
落锤的定音把我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这下我终于死了。
爸爸,我算是......赎罪了吗?
3
所有的证物被搜查罗列出来,除了我身体的尸块。
刑警队还搜查到一块破碎的小提琴形状的银饰项链。
上面还粘连着我干涸的血迹,星星点点。
爸爸扫过少的可怜的证据。
转过头淡然开口,严肃有力。
“目前掌握到的证据很少,还是得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证物稀缺并且没有特殊性,我们寻找凶手还是很困难的。”
话语之间,对那条项链存在的态度稀松平常。
我的心再度重重倒下。
爸爸,这是我十五岁生日你亲手送给我的礼物。
你忘了吗?
那年我因为大病错过了全国小提琴大赛。
过生日的时候还卧床不起,出任务的爸爸也没能及时赶回来。
为了讨我欢心,你在送给我生日礼物后又悄悄补上一个。
“初初,这是只有你和爸爸的秘密,别看这个项链平平无奇,只要你吹响哨声,爸爸随时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保护你。”
可是爸爸,你食言了。
我的哨声响彻了整个雪山,你都没有听到。
忙碌到半夜爸爸才完成工作。
打开手机便看到我发给他的求救信息。
爸爸盯着信息,气息变重。
沉默着给妈妈打去了电话。
“周语初都嫁出去了,还给我发信息干什么,以为给我发几句话我就能忘记她害死沁沁的事实的吗?”
“这个自私鬼,都结婚了还不消停!她究竟要闹多久?!”
不是的!爸爸不是的!我没有骗你……
我是真的出事了啊……
我的灵魂拦在爸爸面前,却让他厌恶的表情更清晰了。
我以为爸爸至少会问一句我在哪,可他没有,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辱骂。
妈妈愤怒又尖锐的声音从那边传出:“那天去看沁沁的时候,她就在我后面一直喊!我看她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想让我开车把她载回去?”
“真应该让她好好跪在沁沁面前多磕几个响头,以为天气冷一点我就会心软了吗?心是越来越黑了!”
他们两个人此时站在同一战线上讨伐我。
即便我知道每次给爸爸发信息他从来不回,那天我还是条件反射般向你求救。
我的信息在你眼中却是争宠的筹码……
即使我哭喊着求救,可是妈妈还是踩着油门疾驰而去。
我是在她眼皮底下被绑走的。
雪太冷了,冷到我的灵魂都发寒。
我无助的蜷缩在暖气角落瑟瑟发抖。
4
“我要报案,我老婆失踪了!”
林利州的呼喊声把我生生从昏睡中拉醒。
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朝着警员慌张的喊道:“我老婆失踪了,她叫周语初——”
我的老公满头大汗,脚上还穿着拖鞋。
他事无巨细地把我的话转述给警员。
爸爸此时走过来,郑重地打断了他。
“林利州,告诉周语初别搞这一套,她不知道又逃到哪里去了。”
林利州转过来,瞳孔涣散。
“我没胡说,初初已经三天联系不上了。她最后给我打电话说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那之后就不见了。”
“她不见又不是这一次了,哪次不是出去几天又回来,也就是你能被他骗骗了。”
“林利州,报假警是犯法你不知道吗?”
爸爸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他脑袋空白,拼凑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林利州刚想开口,爸爸紧攥着拳头,哽咽着声音开口。
“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别说她消失几天,十天半个月也是她应得的!”
我们都知道,每逢妹妹忌日,我都会消失几天,跪在妹妹的衣冠冢前磕头认错。
但我都会提前告诉林利州。
唯独这次,我没有任何消息。
“爸,不是的,初初不是乱开玩笑的性子!”
“既然结婚了就管好你老婆,再让我看见你来警局胡闹!”
林利州疑惑但找不到反驳的点,最后生生被赶了出去。
这场失踪报案的警情以闹剧结束。
我的失踪成了玩笑。
可是爸爸,以往最喜欢开玩笑捉迷藏的不是妹妹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看着林利州的身影越来越远,我冲上去想要抓住他。
灵魂被禁锢在爸爸周围,不能动弹。
只能无声地流泪,痛苦地哀嚎。
5
我跟着爸爸妈妈去了妹妹的衣冠冢,又回到了家里。
一路上妈妈都在流泪,爸爸也愁眉不展。
妹妹走后,爸爸妈妈为妹妹准备的衣冠冢里全是妹妹喜欢的东西。
家里也都布满了妹妹的物品,门口的娃娃,窗台的桂花,无时无刻都在警醒我。
客厅最中央是妹妹笑着看向我的照片,妹妹的头发因为化疗几乎掉光。
葬礼后爸爸妈妈便很少和我说话,餐桌上每天都是妹妹爱吃的饭菜水果。
我不敢乱说话,只能每天辛苦的练琴。
那天我收到了演奏大会的决赛名单。
我不应该得意忘形的。
我忍不住惊呼庆祝,妈妈二话不说冲上来扇了我一个巴掌。
“你还有脸笑,沁沁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你还在这里给我嬉皮笑脸的。”
嗡嗡的耳鸣声和脸颊的肿痛让我晕厥,呼吸困难。
那是妈妈第一次打我。
我忍不住流泪、呜咽,看向爸爸。
他沉默地走过来,我以为会和曾经一样摸着我的头安慰我。
可爸爸没有,他把我的邀请函撕碎。
把我的小提琴砸的四分五裂,我挣扎、吼叫,像只无助的困兽。
我哭着爬向爸爸,想要捡起那些碎片,撑起我整个童年的梦想。
“不要!爸爸,不要砸我的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爸爸的背影变得恐怖又高大,用力地一下一下砸着地板。
我的手指被砸烂,他都没有停下过一次。
疼晕过去之前,我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远去。
“沁沁的玩偶脏了,我们再去买个新的。”
那是房间内唯一喜悦的韵律。
可是我好疼啊,爸爸妈妈。
我真的好疼,我再也不拉琴了,我再也不笑了.....
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回应我的只有砰的关门声。
我躺在提琴的碎片上,浑身像被针扎一样。
左手血肉模糊,颤抖不止。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我打了120。
再睁眼的时候,病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闹哄哄的病房内,对床的小孩不愿意吃饭,吵着要看动画片。
他的妈妈就抱着他、哄着他。
像我小时候一样。
我忍不住就落了泪。
保险公司的人站在我身边,问我这次手指受伤的事情。
隔壁床的阿姨探过头来,笑嘻嘻地问道。
“小姑娘你是做什么的啊,手指这么金贵?”
我腼腆地笑了笑:“我是拉小提琴的,手上了保险。”
“诶呦那真的不一样,你以后是不是大音乐家,那你这次摔了爸爸妈妈不得心疼死了。”
“嗯,心疼的,我爸爸妈妈特别爱我。”
我又想起来我小时候被琴弦划伤了手腕,妈妈边给我包扎边流泪。
“我们初初以后要当小提琴家的,可疼坏了吧妈妈吹吹~”
可妈妈尖锐的声音把我从回忆的余温瞬间抽走。
“你个小兔崽子,心眼是越长越黑了,自己摔伤了还打乱打120,医院是你家开的吗?你是看你爸妈活的不够久是吧?!你是想让邻居们都出来看我笑话吗?”
我的谎言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掉。
我的额头被妈妈的指甲戳来戳去,好疼好疼。
我无措地看着周围人的目光,无地自容。
爸爸对着保险公司的人冷声说道。
“明年开始我们不续保了,该退的钱赶快退了。”
妈妈尖利的嗓音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把我包围,我像是聚光灯下粘板上的鱼肉,被人指点。
我是他们口中的坏小孩,是心思恶毒的孩子。
我低着头,浑身都发抖发烫。
我再也不骗人了,爸爸妈妈。
我错了,你们不爱我了.......
那天之后,爸爸妈妈再也没有给我一分钱。
我每天只能蜷缩在储藏室,我拼了命的挣钱学习。
因为不能拉琴我被勒令从艺高退学,转去了普高。
我为了补上文化课拼了命的学习。
我希望爸爸妈妈能分给我一点点目光就好,我就能开心好久。
我的成绩每年被妈妈拿出来围着亲戚们骂。
“看看这考的什么玩意儿,脑子笨死了,比不上沁沁的万分之一,当初要不是沁沁给她辅导,她的文化分连艺高都上不了。”
我只能低着头进食,哄笑声围绕着我却不敢笑。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的分数堪堪够上一个一本。
“果然,比不上我们沁沁一丁点儿。”
我读了金融,想多挣些钱,让妈妈对我刮目相看。
可是直到我毕业进了全市最好的公司,直到我怀孕,直到我死。
他们都没有正眼瞧过我。
都没有爱我。
我这辈子都不能求得你们原谅了。
对不起,我还偏偏死在妹妹忌日那天。
给你们招惹是非了。
门铃声响起,屋外传来熟悉的俏皮声。
“爸妈,我回来了!我真的好想你们呀。”
午睡中的爸爸瞬间惊醒,踉跄着走向门口。
妈妈擦擦手对着镜子又梳头发,动作拘谨又局促。
相同的是,他们都眼泛泪光。
不约而同的看向门。
门被打开,光影下的身形逐渐清晰。
娇小的身躯,发亮的瞳仁。
正是六年前被我抛下的得了白血病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