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揉了揉眼睛,泪水擦也擦不尽。
她冲上去紧紧抱着妹妹的身躯,一抽一抽地哭泣。
“是我的女儿,是我的沁沁回来了!”
妈妈颤抖着手指,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妹妹的脸庞。
爸爸看着这一幕,倚靠在门上也红了眼角,偷偷擦去泪水。
妹妹撅着嘴,面色比六年前更加红润。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啊,我带着你们的女婿和孩子回来了!”
爸爸语气嗔怨,表情却是笑着的。
“这么多年你跑去哪玩了,都不知道给我们说一声。”
“你的病?……”
妹妹笑得纯真:“我的病都好利索了,当初情况紧急我想着等病好全了再回来嘛。免得爸爸妈妈总担心我……”
“你被绑架后我们找遍了雪山都没有找到,我们都以为......不说了不说了。”
妈妈转过头却止不住汹涌的泪水。
妹妹气的跺脚,拉着爸妈坐下。
“哎呀着急什么呀,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我还怀了宝宝,你们要当外婆外公了!”
“这是我老公,沈瑾彬。”
妹妹说完,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
妈妈便认出这曾是她教过的学生,江城沈家出了名性格怪癖的小少爷。
“所以你的病?”
“爸妈,我的病是沈氏把我送去国外治好的,当初不是你们一直不敢让我用新型治疗方法,阿彬实在不忍心看着我死,便陪着我在国外治疗,你们看,我现在是不是活蹦乱跳的!”
妹妹抚摸着肚子还转了一圈,笑嘻嘻地朝着爸妈撒娇。
“你这么多年,就是和这臭小子一起鬼混的!你不知道你姐抛下你后我们找了你多久吗?”
爸爸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气不过地锤了下沙发。
妹妹带着哭腔,拉着沈瑾彬的手朝爸妈低头道歉。
“爸妈,你们就当是我开玩笑嘛,你们不都习惯了嘛?”
“姐姐没有抛弃我,她是被迷晕的.......”
她承认当初是她私自决定跟着他去国外治病。
她还承认。
是他们联手设计了做了一场绑架戏码。
我根本没有抛下她!
7
铺天盖地的情绪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委屈、无助、不甘。
我从雪山半山腰被找到时,爸妈骂我为什么抛下妹妹!
我被指着鼻子骂是杀人犯。
我是不称职的姐姐,我是自私鬼害人精。
每逢忌日,我的膝盖如针扎一般疼痛。
跪在雪地上的时候连护膝不能穿。
我被砸碎的梦想,碾断的手指。
爸妈的折辱与咒骂,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同学的排挤,老师的冷眼。
吃不饱的饭,拮据的生活。
这六年来,我们被阴影笼罩的两千多个日夜。
都算什么?
多可笑啊。
一切不过是周语沁玩笑的戏码。
“别怪沁沁了,当初是我执意要带她去国外的,那里有最好的治疗方案。”
沈瑾彬沉声开口。
“好了好了回来了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妈妈擦了擦眼泪,安慰妹妹。
爸爸也点头招呼妹妹吃饭。
六年的玩笑就被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
是不是妹妹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那为什么我说一句都是错的,连笑都不能笑。
我进不了比赛的时候,妈妈说是我不够努力。
我成绩没考好的时候,妈妈说活该我笨。
我从楼梯上滚下来摔伤了腿,不能去妹妹的衣冠冢前。
妈妈拖着我的身体,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周语初,你再给我演戏试试,记吃不记打是不?!”
我哭着向爸爸求救,他却看都没看我的鉴定报告一眼。
“你给我好好跪在这里,什么时候太阳落山再起来!别给我耍花样。”
他甚至吝啬于看看我的伤口,就下了定论。
我好可怜啊。
我的死都要被你们说是闹脾气开玩笑。
可是爸爸妈妈,从小到大,最爱开玩笑最调皮的。
不一直是妹妹吗?
我不敢说也不敢问,我的记忆错乱,就连我自己也相信是我丢下了妹妹。
我真的是个坏姐姐。
“爸妈,我姐呢她怎么一直不见人?我好想姐姐啊,她都要当小姨了。”
温馨的团聚过后,爸妈才想起有我这个人。
起身就准备给我打电话,却一直是关机。
“你姐应该是在雪山那边呢,手机关机,我们先吃饭,晚上我去把你姐接回来。”
“这么冷的天姐姐去雪山干什么?”
爸爸咳了一声:“当初我们给你建了一个衣冠冢,每年这个时候你姐都会过去看你。”
“可是今天太冷了,我们快去把姐姐接回来吧!”
妹妹最懂我也最会哄我开心。
被妈妈骂的时候妹妹总是故意犯错,加入我的阵营。
那时候她靠着我偷偷地笑。
妹妹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子我知道,妹妹的糗事我也知道。
只是什么时候,你都要对我这个姐姐撒谎了。
妹妹着急地在家里转,眼看就要自己出去找我。
沈瑾彬带着沈家的人出去找才作罢。
天越来越黑,他们都没回来。
别等了。
等不到的。
我的尸骨不是早就被找到了吗?
临近半夜,沈瑾彬才匆匆赶回。
“找不到都没找到。”
妹妹揉着肚子,焦急地哭了出来。
妈妈一边安慰她一边说是怀孕了太敏感了。
转身的时候,我没有看到妹妹狡黠的表情。
爸爸也不以为然地说:“她这么大个人了能跑哪去,有林利州陪着她呢,你别操心了。”
“明天我们一起去接你姐回来。”
爸爸,你难道忘记了是你把报我失踪的林利州赶出去的。
回来?
爸爸,你知不知道,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呢。
我早就死了,回不来了。
8
这天半夜,爸爸接到宋叔叔的电话赶到警局。
会议室的人很多。
“骨头碎片拼凑结果显示,死者左手三根指骨曾被活生生砸断过。”
“推测时间和初初当年在医院就诊的时间对比高度相似,况且死者皮肤上有均匀分布的薄茧,应当是常年练习所致。”
宋叔叔看向爸爸,哀叹一声。
爸爸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拍案而起。
“宋景平,你什么意思!这二十年法医白当了,你睁眼说瞎话呢?”
爸爸嘴角不屑的勾起,看着其他人。
宋叔叔捏了捏额头:“老周,我会拿初初的生命开玩笑嘛?她是我看着长大的。”
“别说了!不可能,这么点证据也好意思半夜把我叫来。”
爸爸抬腿就要离开警局。
“周峰你给我坐下!”
局长推开门,厉声喝道。
身后还跟着南城分局的警员和林利州。
众人落座后,宋叔叔再次开口。
“这是南城分局提供的DNA样本,和死者对比后的结果一致。”
“医院方提供的妊娠报告也和死者腹中胎儿的时间高度重合,综上可知,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
宋叔叔几近哽咽,颤抖着开口:“死者为周语初,系林利州的妻子,23岁——”
“闭嘴!”
爸爸厉声喝道,两只手把自己的衣领扯来扯去。
喃喃道:“不可能是她,别开玩笑了。不可能!”
爸爸看都没看鉴定报告一眼,撕成碎片。
脸上的皮肉紧绷着,眼白上布满血丝。
“这一定是放屁!造假!”
“周峰,警局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局长锤了锤桌子:“你给我坐下!”
爸爸抖着大腿,滑落在椅子上。
“家属提供的DNA样本已经进行多方对比,和周语初完全吻合,死者就是周语初。”
“老周,不是我说你,你作为刑警专业能力没话说,但是这次你真的犯了大错!初初多好的孩子,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人家南城分局协助我们破案已经很累了,死者家属提供的失踪案情你为什么回绝!你回家休息几天吧,这次谁也救不了你了!”
局长摆摆手离开了。
爸爸没有任何回应,原地不动。
看着手中撕成两半的鉴定报告,匍匐在桌子上又拼凑完整。
在看清报告结果上完全符合的字样后,爸爸痛苦地趴在桌子上。
额角抽搐,呜咽着哀嚎,像是岸上搁浅的鱼,做最后的挣扎。
“不可能是初初,初初肯定还活着,不可能的......”
爸爸瞳孔涣散,空洞地看着怀中的字样。
机械地摇头,泪水不间断地渗出。
“老宋,你告诉我这是假的,你抽我的血,再验一次好不好,一定不是初初不是的!”
宋叔叔摇摇头:“老周,铁证如山,何必呢?”
爸爸忽视宋叔叔的回答,自顾自地掏出手机,疯狂地拨打我的手机号。
爸爸的特制铃声响彻在空气中,林利州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挂断。
爸爸一直疯狂地打,林利州怎么叫他都没反应。
索性给了他一拳,擅长打斗的爸爸没有躲开。
结实地受了一拳,鼻血顺着鼻孔流出。
恍若未觉,还是固执地打我的电话。
林利州关了机。
“周峰,原来初初叫你一句爸,我也敬重你。”
“初初现在走了,你真不配当她爸。”
“你看你干的是人事吗?初初怀着孩子就让你们逼去雪山罚跪,初初有过一句怨言吗?”
爸爸蜷缩着身子站起来,擦了擦鼻血。
看着远方:“我一定会给初初报仇的。”
“报仇?要不是因为你,初初才不会死!这么冷的天,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她发的信息你看过一次吗?她这辈子都不能拉小提琴了你知道吗?”
林利州步步紧逼,爸爸贴着墙角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看过她那双手吗?每天都在打工,她每个晚上都在做噩梦,你知道吗!”
“你屁都不知道!她梦里都在哭着说对不起,说她不应该丢下妹妹!可她当年还是个孩子,她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却被你们都指认成了凶手,初初就是被你们生生给逼死的!”
林利州双目赤红,唾沫横飞,咬着牙喊道。
指责的声音回荡在上空,久久没有回应。
爸爸第一次没有反驳他。
只是点点头,慢慢红了眼眶。
翻开了我们的对话框。
手机上是我对爸爸每天的问候和关心,却从来没有一次回应。
爸爸发着楞,一下一下往上滑,终于到那天。
【你要当爷爷了。】
像是雷击一般,爸爸终于崩溃了。
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双手捶打着太阳穴,止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初初爸爸对不起你啊!”
手机上第一次出现了绿色。
【对不起,初初!】
满屏的对不起越来越多,可那边再也没有一条回应。
爸爸,你的道歉太迟了啊.......
爸爸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翻出了证物,看到了那条项链。
攥着它捂在心口,无声地恳求着。
可是爸爸,我回不来了。
我被你砸断的三根指骨你忘记了吗?
我怀孕的事情问过你的。
你那时候说什么,说我的孩子别想叫你爷爷,都是孽种!
爸爸,我早就提醒过你的。
你想起来了吗?
我看着面前这个哭到脸颊发肿的中年男人,心中隐隐作痛。
爸爸,我怨你也没用了。
9
爸爸攥着我的那条项链。
只身一人去了雪山。
爸爸就像是昼伏夜出的狼,潜伏在其中。
第三天半夜,远处的一声呼救。
爸爸转头踏着雪循着声音的方向冲去。
夜色中,一身黑衣正扛着人往远处走去。
月色下凶狠的双眼,带着疤痕的双手。
那个恶魔!
灵魂深处的恐惧被唤醒,我扒着爸爸不想让他走过去。
那个人我这辈子都不敢忘记......
爸爸直直地冲上去,就把凶手按在地上。
条件反射地掏出背后的手铐,却捞了个空。
凶手翻身揣在爸爸心口,从身后掏出铲子砸在爸爸的肩膀上。
爸爸反手回击,凶手连连踹向爸爸的肚子。
爸爸打掉他手中的铲子,掏出枪就抵在他的额头上。
爸爸竟然没有上缴枪支!
“周队!有种你就杀了我,也算给你的女儿报仇了,她生前可是一直哭着呢。”
凶手夹着嗓音,痛苦地模仿着我。
“我爸爸是警察,他回来救我的,你不要杀我求求了!哈哈哈哈!”
夜色中,爸爸的双眼蓦地发红,右手已经按下扳机。
爸爸咬着牙,忍住心中的怒气,守住了警察的底线。
怒吼着朝着身后的树干打了一枪。
警员们终于赶到抓到了凶手。
审讯室内,爸爸和凶手对坐。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爸爸的重拳砸在桌子上。
凶手靠在椅背上低着头,悠悠开口。
“别急嘛,你就不想知道我杀了几个人?哦对你女儿还向你求救来着,但是真没意思。”
“你骂了她,父女情深的戏码现在上演是不是太晚了?”
凶手癫狂的笑声在审讯室内格外可怖。
凶手抬起头,血色的眼睛在黑夜中让我灵魂都发颤。
我永远都忘记不了这双眼睛,这双不为所动、可怖的、如坠地狱一般的眼睛......
渐渐地我竟然没了意识。
10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爸爸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爸爸去了琴行买了一把新的小提琴,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和妹妹看孕检报告。
爸爸走过去,把客厅正中央妹妹的照片砸碎在地上。
爸爸打开小提琴盒,魔怔一般开始拉小提琴。
好难听。
像杀鸡一样。
妈妈捂着耳朵走过来打断爸爸。
“你犯什么病,想拉让初初教你——”
爸爸停止了拉琴,细细地擦拭着小提琴,又把它放在琴盒里面。
轻声开口,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初初死了。”
“你说什么?”
妈妈瞪大着双眼看着爸爸。
“初初死了!无头尸案子的最后一个死者就是初初。”
妈妈摇着头,嘴里不信地说道。
“怎么会,那天初初还和我一起去的雪山........”
“就是那天被凶手绑走的。”
爸爸不容拒绝的声音落下,妈妈软着腿跌坐在地。
他抬腿绕过妈妈,坐在了妹妹的对面。
爸爸瞳仁黑的吓人,扫过妹妹的脸庞。
“我亲手抓到的凶手。”
妹妹还是低着头,攥着手里的孕检报告,捏到指尖发白。
爸爸厉声道:“周语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
爸爸的眼神锐利,刺地妹妹抬不起头。
我和妈妈的眼神都汇聚在妹妹身上。
震惊、不解。
难道当年,还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11
妹妹的身躯蜷缩着,边哭边摇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年也不是故意的。”
啪地一声脆响,寂静的屋子内格外清晰。
妹妹捂着红肿的脸,抽泣声越来越大。
妈妈从地上扑过来揽住妹妹。“周峰!你打孩子干什么,我们已经失去初初了,你把气——”
“你给我闭嘴!我在问周语沁!”
“私自出逃、未婚先孕,周语沁,这么多年我真的白教你了!”
爸爸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哽咽地喘不上气。
“要不是你,初初也不会死,凶手更不会盯上我们家!”
妹妹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良久,她抬起头,脸上却是我全然陌生的模样。
她没有流泪,她在笑。
妹妹红肿的脸狞笑着,眼睛格外发亮,眼中是深深的不甘心。
“一个小玩笑而已,只能说是她命背,真死了还能怪我——”
啪——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我的好女儿竟然是杀人凶手。”
爸爸的低吼声像是野兽冲锋的号角。
我的脑袋越来越疼,好像一根棍在里面搅,脑仁都要剜出来。
妹妹擦干脸上的泪,发出一声轻嗤。
“那我的警官爸爸,你现在是要把我抓起来吗?”
妹妹冷笑着,悠悠开口。
“当初要不是你不让我和沈家少爷谈恋爱,我早死了吧,你们有一个女儿不就够了?我不生病你的目光是不是永远不会在我身上?我的好爸爸。”
妹妹脸皮紧绷着,眼神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一个挑衅而已,未成年的玩笑,怎么能说我是杀人凶手呢?”
“玩笑!你用无头尸案凶手的名义设计绑架案,又继而连三地挑战他,不这样他会盯上我们家?”
妹妹摊开手,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不是活的好好的?”
“那是因为沈家护着你!”
爸爸重重一拳砸进墙壁,石灰混着血浆渗出。
我才发现,共同生活了十五年的妹妹此刻是这么陌生......
那些我们的共同美好回忆,都只是我在抢夺父母的爱,真可笑啊......
“这些都是那个凶手告诉你的?爸爸你别怪我,我不想姐姐死的,是你们害死她的,姐姐向你求救的时候你在哪?你不是警察吗?你能保护人民怎么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呢?”
啪——
妈妈抬起手打了妹妹一巴掌。
妹妹越来越兴奋,肆无忌惮地讲述她对我的嫉妒。
“为什么她没有生病,凭什么她能学小提琴,为什么爸爸总是偷偷给她送礼物,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此刻才意识到,一碗水端不平。
妹妹何时变得这么扭曲了。
妹妹靠在沙发上,摩挲着自己的手。
“哦对了,我其实都回来好几年了,一直在沈家待着,你不知道我每次看着你们在我面前演戏有多可笑,真应该让你们一辈子后悔下去。”
“我每次想回家的时候,都觉得太早了,看你们后悔看你们对我道歉,太有意思了,可是你们以为我就会忘记你们的偏心吗?”
妹妹恶狠狠地说道。
“尤其是你,周峰!你和周语初总是那么多秘密,凭什么那么喜欢她,我也是你的女儿,你获奖的时候凭什么不让我去陪你领奖!”
爸爸看着陌生的妹妹,捶胸顿足。
当年让我去参加明明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更危险,爸妈根本不敢让妹妹再出什么意外。
可这些琐碎的事情却成为了妹妹刺向我的利剑!
“那你为什么偏偏这个时间出现?”
爸爸几乎是咬着牙问道。
“我得给孩子上户口,我肚子里的是你们的金孙,也是沈家的。”
“再说,我现在回来,不挺有意思的?”
妹妹挑着眉,眼里好似多年前的天真。
妈妈捂着胸口,直直栽倒下去!
爸爸终于忍受不了,警员们冲进来把妹妹押送去了警局。
我的脑壳越来越疼,那些回忆也越来越清晰。
我想起来,十七岁那年。
我和妹妹被绑在雪山上。
她哭着朝我求饶,我用发卡割断她的绳子,让她快跑,双手全是斑驳的血迹。
妹妹哭着看着我,然后往更远处跑去。
雪天好冷好冷,昏迷之前我想着妹妹跑下去叫爸爸来救我们就好了.......
12
妹妹因为怀孕延迟入狱,又动了胎气提前生产。
可惜孩子命不好,出生便患上了血友病。
沈家没要这个孩子。
妹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孩子摔死了,数罪并罚判了死刑。
妈妈醒来后又哭又笑,经常对着空气喊我的名字。
医生诊断后说是刺激惊吓导致的精神失常。
又扑向妹妹,把她的脸挠的面目全非。
除夕夜那天,灯火通明。
妈妈从护栏边坠落,倒在了医院的花园里。
没撑到我的葬礼。
林利州全权处理了我的葬礼。
葬礼那天,雨下的格外大。
早春比凛冬还要彻骨,冷风灌进气管,呛得人说不出话。
火化的地方是唯一温暖的地方。
湮灭成灰后,林利州按照我的想法把我的骨灰从山顶撒下。
他曾嬉笑着问我死后要如何。
我说希望我的骨灰从山顶撒下,埋在雪山下。
林利州抱紧我,说我会长命百岁。
谁料一语成谶,也算是还了我的愿。
山顶只余些许积雪,星星点点。
转身的时候,爸爸和他擦肩而过。
夜色一点点拉开。
爸爸佝偻着背脊,背着我的小提琴。
像我十二岁那年,下课接我一样。
朝着夕阳的方向,越走越远。
留在了雪山里。
13
我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我脱离了束缚。
我入了林利州的梦。
我告诉他要好好活下去,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林利州是我捡到的,无父无母,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他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我顺着白光越走越远。
直到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蹲在角落里,手里还拉着一个小不点,看不清面容。
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
“初初,我好想你。”
冰凉的泪水砸在我脸上。
我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全部化为泪水,喷涌而出。。
真傻啊,林利州。
身后有喊声呼唤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头。
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