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第二章：会不会是一个兆头？
书接上回，前面讲到：
吕氏集团的意识旅游项目领先同行一步，已经进入到了首次实测阶段……
首次实测的时空目标设定为二千多年前的古代南国大嘉。
之所以选中那里，主要是考虑那一时段的社会状态乃至人文风气比较接近后世，直如当代。
胡汉混居，礼防勿严，奢侈靡费，风气不古。
意识旅行——后世之魂一旦穿越成功，占据时人之身，应该不难融入对方的生活，从而提高穿越旅行的成功几率。
其中具体的地理坐标则定在后世称为太湖马山的一个地方。
据说在隋唐以前该处乃是一座破水而起的奇峰，当时名叫灵山。
峰顶上曾经堡寨成片，香火不绝，人烟繁华，算是胜地。
可惜后来毁于大地震，震中就在太湖湖底。
反正现在已找不到昔日的景象，只剩湖底一点丘壑而已。
考古早就证实了那段历史，后世也已利用那段历史大赚其钱。
再说既为科学实验，也就难免出错。
为了不让测试工作过分影响已被确认的历史更替，充分保护原汁原味的历史存在。
选择这种已经消失将尽的地域，理论上的风险将会最小。
观光旅游可玩，历史存在毋改，这可是一个基本原则。
尽管历史早已被无数的历史学家解释得面目全非，群体利益，个人私货……
但是场面上的原则还是不能放弃，这是公认的政治正确。
吕斯克非常清楚，树大必招风，佼佼者易折等等，五千年的智慧不容小觑。
不谙此道，无论小个体还是大企业，无论小社群还是大国家，该没的统统也就没了。
据说远古时代曾有四大文明，可是真正传下来的只有一个，害得人想不证伪都很难。
再说科学的冒险，技术的颠覆，伦理的批判，道德的质疑，只要搭上一点边的，都会端着一张嘴来找你的不是，已经够人应付的了，何必再去自寻烦恼？
故而不管从广告上，还是实操里，他都决定坚守原则：
绝不改变目的地的历史，哪怕付出最大的牺牲。
一旦成功，只许观光旅游，决不允许干预历史的进程。
当然，他也不是毫无私心，一旦真的改变了历史，古代肯定会与现代脱钩。
那就滑稽了，虽说吕氏的财富自他这代开始急剧膨胀，可也是几代人的积淀啊。
所谓厚积薄发，这是我族自省自知所独有的认知，他虽常出国，但绝不敢像国外那么轻浪……
毋容置疑，即便真有平行世界也不可能饶恕历史虚无主义。
反正有关这个原则的指令，他早在主控机构启动之前，就已经输了进去。
并置于最高层级，还用只有他一个人能解的密码锁定。
为什么？他最怕自己也犯错误……
主控机构就在这座外国小岛上，唯一一幢半地下的建筑里面。
这座建筑地面上只有三层，而底下却深不可测，据说是利用原有的溶洞改造而成。
也有的说是为了防风，毕竟海上风高浪急，借天不借地毕竟不是聪明所为。
外客最多能到这个地下宫殿的负九层，其余的只能凭藉想象了……
除了这个基地的主人，一般很少人知道这个宫殿的实际规模。
反正它的设施乃至氛围，让人觉得是此处应该可以通向地心。
负九层的内部装修以及设施很像一座医疗机构，一切都以白色为主。
包裹严密的工作人员，也确实很像早些年曾经冲在防疫前线的大白们。
只是看不到一个病人模样的人，所以更像一个医学相关的实验室。
负九层有很多房间，门上的铭牌让人眼花缭乱。
在其中一个偌大的房间里，六套状若殡仪馆遗容告别棺材的箱体装置一溜排开。
内行的人一看就懂，保存意识旅者身体的睡舱已经准备就绪。
每个睡舱旁边，都有两个工作人员在做准备。
舱上配有一个透明的防护罩，合上之后，方才标志准备完毕。
现在五个睡舱已经合上了，还有最后一个没有合上。
“三号，出了什么问题？”
这时，三号睡舱旁工作人员的耳机响了，显然主控室通过监控发现了问题。
“报告主控，实验三号的电子档案里多了一兆占用……”
“什么东西？”
“一张他儿子的高清照片……”
“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目标区域没有显示设备，带着也是没用……”
“我们也是这么解释，可他就是不愿删除……”
没有再问，主控室那边沉默了。
这个团队的人都知道，让三号夏銮参加这个实验，更多是体验了这个团队的情怀。
他的宝贝儿子上个年头查出了罕见的血液系统疾病，现在已经进入了干细胞最后配型阶段，成功希望很大。
他急需一笔钱，而这次实验参加对象的补贴很高，
连他儿子日后可能的复发预防以及营养费，甚至不能工作时的生活保障啥的统统都算上，还绰绰有余。
没想到，临出发的时候，他又来考验决策者们了，只不过这次是他们的意志。
民科机构不缺乏顶尖人才，然而素质确是不敢恭维。
最大的特点就是参差不齐，简直可谓鱼龙混杂。
“告诉他，要么同意删除，要么启用备选……”
“收到！”
三号负责检查的工作人员停了一下，重新报告：
“他已同意删除……”
很快，三号卧舱的透明保护罩也给合上了。
“三号已经准备完毕。”
“好！最后一遍校验开始！”
主控室又发出了新的指令，于是每个卧舱旁边的人开始报告。
“一号，扈莱，男性，五十八岁，项目首席科学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二号，茅泳，男性，四十四岁，聚能工程学专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三号，夏銮，男性，四十八岁，空间工程学专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四号，卜彤，女性，四十五岁，通信工程学专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五号，米露，女性，五十一岁，生物工程学专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六号，郑艾，女性，三十八岁，文化工程学专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为了预防万一，参加实测人员一律使用化名，譬如扈莱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叫吕斯克。
作为项目真正的主宰，吕斯克在建造这个基地之初，在主控机构之外还特地设计制造了一批人形仿真机器人。
让它们成为基地的员工，也是基地里唯一一种可移动的物种。
除了批准接受实测的人员，这个小岛在投入运营之后，再也不允许任何人类踏足，否则采取断然措施。
从而与人类世界完全隔绝，即便所在国政府也得遵守。
严格地说，这个基地完全掌控在吕斯克和绝对听命于他的一堆机器人手里。
包括每一个睡舱旁边的工作人员，也只有吕斯克知道它们只不过是十二台机器而已。
之于其他参测对象，估计也不会知道裹在大白里的不过是些仿生机器人。
目的只有一个，吕斯克需要亲自参加实测，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得确保万无一失。
当自己的意识被传送出去之后，这里除了忠实于他的机器，再没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兴风作浪啦。
而在整个宇宙里，最不可靠的就是人类。
一共六位实测者，都已准备完毕，很快就核实好了，主控室又发出最新的指令。
“各位助手请注意！两分钟内退出试验区域，两分钟后开始倒计时……”
“各位助手请注意！两分钟内退出试验区域，两分钟后开始倒计时……”
大白们鱼贯而出，大门也随即掩上。
每个睡舱上都亮起了一排指示灯，不停地闪烁跳跃。
化名扈莱的吕斯克多少还是有一点紧张，尽管整个项目始终是在自己的领导和控制之下，
不说绝对的把握，但自己也确实不是疯子，否则自己也不可能敢于亲身一试，
但真到临门一脚，毕竟还有自主神经系统，他也不能百分之一百地操控自己的心身。
“一旦指示灯不再闪烁，脉带里预设的注射器就会推入镇静剂以及麻醉药……
“药物造成的倦怠就会慢慢袭来，渐渐笼罩……
“最后整个人便失去知觉，进入植物状态……
“接下来自己的生命将被机器接管，自己的意识则会游离出去，奔向遥远的目标……”
吕斯克在脑子里回想着设计好的每个步骤，很快就看到指示灯们不再闪烁。
“开始了，给药应该先从左臂开始吧？”
虽说他是抓总的首席，只须提纲挈领即可，然而实际研发中，他从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果不其然，左臂的肘正中静脉部位感到一阵微微的酸胀。
显然，该死的机器人在预埋静脉通道的时候动作并不十分准确。
实验过程中就已发现，只要注射针头稍微偏斜一点触及血管壁，在给药时，就会出现疼痛感。
所谓酸胀，不过是一种轻微的疼痛感而已。
他不由得更加紧张，一阵莫名其妙的烦恶涌上全身。
就像溺水的人一样，窒息与呛水突如其来，同时威胁着他，让人感到特别恐惧……
因为实测一旦启动，他的生命将会全部交给机器接管。
而机器正是通过各种血管通道以及电极来监护和维持他的生命系统。
一旦预埋预设不到位，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本来按照设计，这会儿他还能通过脑机连接发出中止请求——只要他确定这算是异常。
然他实在不敢去想，就怕自己愈想愈会感觉异常。
他只要发出中止的请求，很可能就意味着这个项目的彻底失败。
这种可能的问题，早在他的脑海盘桓了无数次，几乎是从立项的时候就开始了。
全世界的同行都在等待着他的失败，一点小小的失败将会给项目带来更大的干预。
最担心的还是小岛的所在国，如果他们顶不住舆情压力。
失去了当年核废水直排太平洋甘当全球公敌的勇气，要想再找个这样的基地就很难了。
换句话说，他这边一喊中止，很可能就是判了这个项目的死刑……
直言不讳，任何失败就会让他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所谓高处不胜寒，只有处在极峰之巅才会感到如此的压力……
然而，刚才的感觉应该不假，酸酸的，胀胀的，顺着肘弯往上爬，就跟给药的速度一样……
“怎么办？！”
“怎么办？！”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因为凝思之间，那一种酸胀的感觉疏忽不见了。
“也许是太紧张了，焦虑时常会导致幻觉……”
他在内心这样劝慰自己，再次确认一下。
左臂静脉通道的部位，确实再也没啥异常的感觉存在。
“会不会是一个兆头？在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可能？”
在麻醉药性开始侵蚀他的感觉时，脑海里又像闪电一样划过这么一个念头。
他本想抓住这个念头，可那种倦怠至极的困意实在太压迫人了……
“但愿已经开始谵妄了吧？否则……枉为一个首席科学家，哪来这么多的迷信……”
在他听到自己第一声鼾响之前，他还同时听到了自己留在此间最后的自嘲……
欲知他们的实测会不会成功，还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