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得正走得直的人，不论别人怎么挖空心思想要栽赃，自身正气都能抵挡一切。
肖君竹被调查之初他一点都没担心过，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到后面调查组把他转回单位内部进行审计，他才想起劳务费那笔钱的事。
其他任何情况下查那笔劳务费，或多或少都能说得过去，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可这次的事情，摆明了就是旧城改造那项目，得罪了相关的利益集团。
他们想抓到肖君竹的小辫子，再把问题给无限放大，放大到足以让他离开云川设计院为止。受贿不行那就往挪用公款上面靠，再不行，还有何佳慧未达条件就来设计院的事。
总之，在肖君竹为数不多的违反纪律的情况下，总得要抓点什么出来。
只有这样，在方案最终确定下来以前，才不会有人去没事找事的节外生枝。才会按照他们前期铺垫好的路，一步步往着把整个古街全部拆迁，然后再建设的这条路上去走。
才能让郝东以及他背后的那些人，赚足私囊。
眼看肖君竹真要因为劳务费被查出问题，再大做文章的时侯，谁会想到顾茉莉会偷梁换柱？连肖君竹都不清楚给换成了预支款？甚至直接把这钱补上，然后潇洒地就辞了职？
不仅其他人没想到，连肖君竹自己都被吓得够呛。知道顾茉莉辞职的第一时间，就跑到院长办公室质问：“她的辞职报告是你签的？”
“是。”
“财务那笔钱，是她自己拿出来还的？”
“是。”
“我是在被审计不是被停职吧？为什么我的人走，你想签字就给签了？”
“是她强烈要求的，我也试图挽留过。”
“她要求你就签？不能等我忙完这事，不能跟我商量商量？”肖君竹说不出来的抓狂，少有的丢了分寸：“你不是不知道，不管这事查出来什么，另外那件事很快就能有结果，根本不会影响到我什么。她这么做完全就是无用功，根本帮不到我什么。”
“她辞职是因为不喜欢这份工作。”
院长当然不会去承认，他是故意用言语诱导顾茉莉，让她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的。也不会承认她这样做，是真的有丢车保帅的意图。顾茉莉走不走不重要，但是绝对不能让肖君竹的身上，有任何可以拿给别人抓住的失误，一点点都不行。
“院长，你不该放他走的。”肖君竹瘫坐在办公椅上，点了支烟。
“你刚才说，另外那件事有了结果？”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说。”
肖君竹在此之前和院长，几乎都是亦师亦友无话不谈的关系。经历过系列的事情后，他发现因为两人的职位，好多事情是真的不能言无不尽。该要保留的，还是得保留。
回到办公室，肖君竹无意识总抬头，去看顾茉莉那空下的位置。幻觉中，她似乎还坐在那儿，趁自己专心做事的时侯，无数次地偷看自己，那鬼丫头还总是以为他没有发现。
关于顾茉莉的那些往事，一幕幕浮现出来。
每次临近下班，她装模作样在那刷微博看漫画，一看自己出来就在强行装出她在忙工作的样子，演技完全不在线。只是每次，肖君竹都不会拆穿她而已。
无数个加班的深夜，他抬头就能看到顾茉莉在那无聊地玩手机，等她注意到肖君竹在看她的时侯，又赶紧慌乱地仍了手机拿起鼠标，装出她也是加班大军中的一员。
她所有的小心思，肖君竹都看在眼里。才会觉得她躺在自己怀里的时侯，像极了一只安静的精灵，可爱得让他春心荡漾，忍不住想要保护她的这份纯真。
肖君竹对着空气，不经意嘴角上扬。
当回忆过去，肖君竹看清楚那个空着的位置，所有的回忆和思绪，也都跟着空了。思维游离着，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大号水晶烟灰缸里，烟头慢慢堆积如山。肖君竹在抽空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后，拿出手机手机翻到顾茉莉电话，几次三番想拨出去，最后还是作罢。
也许，她是真的不喜欢这份工作，换个环境就能找到合适她的呢？或者，自己在她面前的总是克制着给与，让她求而不得对自己失望了吧？
找魏延要了顾茉莉的卡号，把那笔钱一分不少地转到她卡上。完事儿之后，肖君竹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想了想，还是没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顾茉莉知道肖君竹已经正常上班，就一直在等他主动打来电话。等到花都谢完了，等到都快要绝望了，也都没有等到这通电话，只等到银行有钱入账的短信通知。
像找了个契机主动联系，立即就把电话拨了出去：“你给我转钱了？”
“嗯。”
“干嘛转给我。”
“那笔钱又不该你贴，我先给你，回头找机会再从单位走账吧。”
“要是不能走了呢？那不就成了你出这笔钱？”
“我出就我出，反正也不能是你出。”接到电话的肖君竹，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般轻松地问，“干嘛突然着急辞职了？”
在肖君竹的面前，顾茉莉向来都是个急性子，把任何后续可能会问她的问题，都会先找理由给说出来：“嗯，我越来越觉得待下去没什么意思，趁着年轻换个环境试试。”
“哦，工作找好了吗？”
“先休息一阵，看书等二建考完再说。最近雷悦的心情也不好，陪着她先调节下。”
“雷悦怎么了？”
“她和薛靖分开了。”
“分了？”肖君竹虽不喜八卦，可和顾茉莉聊起来还是一脸认真，和关切：“怎么回事，他们俩不是好好的么？上次薛靖还在问我房子的事，好像是准备在哪里买房。”
难得和肖君竹能找到除工作之外的话题点，顾茉莉连忙说：“具体也说不上来，反正薛靖这次回老家，是不打算再回来了，在机场他跟我安排了一堆的后事。我有些不能理解你们男的，为什么当时不遗余力去追回来的，明明都爱着又不在一起？”
肖君竹叹了口气说：“哎，他有他的考虑吧。”
“再有什么考虑，能违背自己的心去做选择吗？爱就在一起，不爱才分开，难道不是这么浅显的道理？相爱的两个人，哪会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哪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有什么话不能拿出来讲，非得要搞成牛郎织女，隔桥相思才舒坦么？”借着薛靖的事，顾茉莉一方面是代入在吐槽，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知道，男人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肖君竹就事论事地说：“薛靖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男的一般不会轻易做出决定，但是做出决定以后，能够再回头的希望就很小了。作为朋友，你有时间多安慰下雷悦吧。”
女人天生就喜欢跟另一半去讨论别人的爱情，希望从讨论中的听到一些自己想要的答案。而男的通常会觉得，就是在讨论别人的事情而已，跟自己毫无关系。
以至于在顾茉莉有些生气的说：“那薛靖就不能考虑下，当初他是如何去把雷悦给追回来给他承诺的吗？既然现在做不到，当时为什么又要去招惹啊？”
“薛靖肯定也没有意料，后面会发生这么多的问题。”
“既然不能预料，那话就别说得那么满啊。不是给了人上天堂的希望，又把人打入地狱么？”顾茉莉自越说越激动，潜意识里想要肖君竹趁此机会给她保证点什么。比方说“既然我选择跟你一起，肯定不会像薛靖一样，我肯定会永远都和你走下去。”之类的话。
“哎。”肖君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自己的情感都还没有认识清楚，他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去评价别人的。明知道顾茉莉说那些话，是想要从他这儿得到答案，可到底他不知道，该给她什么样的答案和承诺。
如当初对何佳芯的所有海誓山盟，最终还是没有抵得过残忍的分开。
很多时侯看着顾茉莉那柔软和期盼的眼神，都恨不得把她想要的所有都给她。可是在保持理智的时侯他又知道，顾茉莉想要的很多东西，他都没法给，至少目前的他给不了。
也许再等等，他会有更好的状态，会给到顾茉莉更多。
如果把爱比作手机电量，他和何佳芯那段感情已经耗光。纵然几年蓄电，也没办法达到满格，但顾茉莉的还是百分之百。所以他希望自己给到顾茉莉的，也是百分之百。
到底，肖君竹目前对爱的能量，还不够。
顾茉莉和肖君竹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她的辞职而更进一步，倒也没有什么退步。时不时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很偶尔约着一块儿吃个饭，其他时间都各忙着各自的事。
见面的时侯就像是一对浓情蜜蜜的恋人，不见面的时侯就像是普通朋友。
雷悦不止一次说，顾茉莉和肖君竹的恋爱谈得不痛不痒，就跟没那回事儿似的。
“谁说的？我们可是要天长地久的，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顾茉莉嘴上这么说，可心底总还是期望着有时间就和肖君竹一起。辞职后最不习惯的，就是没办法天天相处。只能在雷悦店上，趁着肖君竹进进出出，打个招呼闲聊几句。
“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你没事儿别老往我这儿跑，该找工作就去去工作，该谈恋爱就去谈恋爱！”雷悦已经知道顾茉莉辞职的事，把她痛骂一顿后，天天催着她找工作。
“着什么急，我要休息好了再出发，才能跑得快。”
“你要跑多快？跑快了，追不上可怎么办？”
“哈哈，我会等着你。”
“讲真的顾茉莉，有件事我必须要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雷悦摆出难得严肃，说：“你辞职这件事做得太冒失，肖君竹根本没有领情对你更好。你要想想清楚，为这么个不确定的男人的和未来，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有没有必要。”
“这不算是牺牲啊，都是我自愿的。”
“自愿个鬼，他没出那事的时侯，怎么没见你说过要辞职？你敢说不是为了他？不是想因为这件事来感动他，让他对你更重视一些？现在呢，他做到了吗？”雷悦的反问着。
顾茉莉面儿上说什么也不承认：“我怎么做都是我的事，因为我喜欢所以我自愿，他怎么对我，我管不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雷悦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试图把顾茉莉骂醒：“你这么义无反顾的时侯，就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后路？就没想过他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的时侯，你失去的是什么？怕就怕，最后你葬身在他那火场，死无全尸。”
“哎呀，你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都怕井绳。”顾茉莉莫名自信，说：“他不会是那样子的人，他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心里都清楚。”
“嘴上不说就算了，至少得有所表现吧？光是心里清楚，有什么用？”
“不就一份工作嘛，辞了也就辞了。而且我还真是不喜欢铁饭碗，想到一眼都能望到头的生活，就觉得此生不值得，趁着年轻出来看看，多好。”
“等你后悔那天，可别来找我哭。”
“放心，我不会后悔。”
顾茉莉做出选择的起因是肖君竹不假，但真正决定的时侯，她并不觉得是全部为了肖君竹，也更是没想过让他感恩自己。只觉得是真的，到了个换种方式生活的时侯了。
既然踏出新的一步，她就没想过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