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靖再是爱,在经过这段备受煎熬的时间后,他终于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他妈妈再是不同意,他可以去欺骗那边再回来哄雷悦。他虽看不惯却还可以忍受雷清华游手好闲,即便是三天两头来问他要点零花钱,他也觉得只要给钱能让日子安宁就行。
可偏偏每次只要雷悦知道,回家一定和雷称雄大闹一场,都是这样小事闹大,大事闹到要受不了场,稍不注意就要发生血案的状态。
而最终压垮他的,是薛母生病已经快要一个月,却没有跟他吐露半点。今天姨妈打电话他才知道,着急着定好晚上的机票准备要回老家。
大早,莫安芬从东北赶过来,碰到雷悦和雷称雄吵架,她免不得又是对雷称雄的一顿指责,让二人争吵直接升级成三人混战。
雷称雄对雷悦最多只是吵吵两句,但莫安芬多说两句他就直接挥拳头。
这下可是不得了,莫安芬又哭又闹地摔东西,一边缠着要还手一边闹着要自杀,嘴里叨叨的是雷悦从小到大都听腻了的话:
“好啊雷称雄,你敢打我!你还敢打我!你这辈子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打人的本事还行是不是?当着女儿的面,你打我一辈子了,你看我不死给你看......”
然后,雷悦就与了这场混战中。
以她的经验,不管说什么莫安芬和雷称雄都不会停下来。她必须要参与这场混战中,跟莫安芬一起摔着东西,用摔坏的玻璃片以死为威胁,才能让他们停止。
那一刻,雷悦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觉得无论自己遇到什么样的爱情,做什么努力想要去改变现状,随时随地都会因为父母的争吵,而让生活仿佛回到那个,留满阴影她不愿意去回忆的童年。
薛靖什么时侯见到过这样的场景,看雷悦即便手里拿着碎片,莫安芬和雷称雄也都没有要去劝她,依然还在我行我素吵架的样子,吓得不敢离开只敢求助顾茉莉。
薛靖还是深爱着雷悦的,只是他受不了每天背负着妈妈的失望,还要生活在雷悦他们家混乱的刀光剑影中,去面对和处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关系。
很累。
他决定,放弃了……
看似冲动的决定,不过是这段时间积压太多,最后顺其自然的爆发和结果。
“店里的手续都在雷悦那里,房租是12月份到期,要是店里生意不好你跟我讲,我把房租寄给你交一下。不论如何店都得开下去,不然雷悦拖着他爸再去找工作,压力也大。”
“以后多给雷悦揽点业务,结算的时侯,要是有人为难不给签字和拖延什么的,你在里面给帮忙协调下。”薛靖并不知道,顾茉莉已经离开了云川设计院。
“对了,我们那房子的房租我也交到了明年,水电气费都充得足够。我这还有一张卡里面有三万块钱,你经常去家里看看,隔三差五的给雷悦他爸两百块钱。”
“如果雷悦问起,你就说我妈妈生病很重,我得全职去照顾她。还有啊,你一定要跟雷悦解释,我和师姐真的没有什么,请她一定要相信我,没有背叛过她。”
“最近你有时间就多陪陪她,别惯着她喝酒,我怕她喝了更难受。我不在她身边,怕你一个人照顾不了她。我想想,还有没有什么......”
机场分别的时侯,薛靖像是在交代后事那般,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给顾茉莉。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转过头擦着眼泪。可一想到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要亲手放弃自己争取来的爱人,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
顾茉莉递过纸巾递过去,轻声说:“要不,等阿姨病好以后,你还是回来吧?”
“不了,不了。”薛靖哽咽着说完这四个字,接过纸巾蹲下身泣不成声。
顾茉莉到底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去安慰薛靖。
这段她看着成天打闹最终修成了正果的欢喜冤家,在得知他们走到一起时,顾茉莉比谁都坚信他们是会修成正果的,哪怕任何人都会分手但他们绝对不好。
可谁都不会想到,最终是以薛靖的不辞而别,悲剧收场。更让顾茉莉难受的是,她有万分的不甘和不舍,却没有半句可以去挽留和劝慰薛靖留下来的话。
她只能默默地听,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薛靖哭得悲痛欲绝,看着他起身不再说一句话冲进机场,看着他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薛靖对爱无力,顾茉莉也无力......
薛靖几乎是小跑着往候机大厅冲的,他生怕自己行动慢了半步,思想就会在这儿犹豫和停留下来。他需要用冲动来做下这个狠心的决定,既然跨出去,就真的不要再回头。
他可以像以前那样和雷悦做朋友,可以在她遇到任何困难的时侯无条件去帮助她。但是在亲密关系中,他需要无时无刻不去关注雷悦敏感的心思,去处理她家里日常上演的谍战戏和自己妈妈的固执。他越来越觉得这样的关系,像是被掐住喉咙,憋闷得喘不过气。
趁着冲动的劲儿还在,薛靖打电话给领导辞了职,飞机起飞前QQ和微信还有手机通讯录里删掉所有人的联系方式,把电话卡留在了飞机上。
当然,心也空了。
薛靖妈妈有慢性支气管炎,过年回去后总担心薛靖,情绪都被她收在心里,慢性支气管炎发作次数频频增加,每次发作都很难好起来。这次住院都快一个月,也始终没有给薛靖透露,她在相信薛靖的同时也知道,她的任何逼问都左右不了薛靖。
她接知道每个人的性格养成都和环境有关系,所以她对薛靖女朋友呃要求,一定要家庭和睦。这关系到两个人在面对不可控意外时,会不会受影响而有太多负能量和麻烦事。
独自抚养薛靖的这些年,她坚信的一个道理是:只要天没塌,就能看到曙光。
薛靖赶到医院,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会心一笑:“妈,我回来了。”
“还走了?”
“不走了。”
“工作呢?”
“辞了。”
“谢谢你,儿子。”
薛靖妈妈欣慰一笑,儿子终还是没有让她失望,在没有她催逼的情况下做出选择。那自己给出去的二十万是不是打了水漂,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人在,一切都在。
在所有人都以为雷悦会因为薛靖的不辞而别,而陷入无尽痛苦一蹶不振的时侯,却没有人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悲伤。
每天她画着比以前更精致的妆,穿着比以前更艳丽的衣服出现在店里,对所有来店里打图的人有了比以前更多的笑容和热情,仿佛薛靖的离开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我的大小姐,你最近是不是不忙?一天哪儿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帮我?小心,不要因为我耽误你的工作,让人私下说你的闲话。对了,我听说老城改造项目停了?怎么回事?”
“早先甲方出的文件。”顾茉莉闲聊着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压低声音告诫雷悦:“这事你可别跟单位的人说,是我同学去找过甲方啊。要被知道,我肯定会被骂死的。”
“知道要被骂死你还那么去做?你以为自己还是在学校的时侯,任何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大姐,你都工作三年了,知不知道权衡两个字怎么写的啊?这事如果做成,你个小小的勘察工程师能有多少的功劳?再想想如果没有做成,那你承担的又是什么?天呐,我简直不知道像你这样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太好,是好还是坏。”
雷悦在开店时间长了接触的人多,关于设计院里的一些工作安排她都知道点。有时候其他人来打图也会当着她的面,聊些工作和单位里的人。也是从闲聊中知道顾茉莉在单位里的能力和不受待见,才会挑着时间来有意提醒。
“你可别教训我。”顾茉莉笑笑,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就是你的命好,以前是有家里人为你护着,现在又有肖总替你撑腰。”
“什么撑腰不撑腰的,没他们撑腰,什么结果我也能承受啊?你看我现在不也辞职了?”顾茉莉在这个问题上,跟雷悦的观念截然相反。
“你辞职!!”雷悦惊讶半秒,却也马上理解,“也是,反正你吃喝不愁。”
对顾茉莉如此凭心的随意雷悦只能羡慕,外表看似潇洒随性的雷悦自己知道,她永远都被很多东西束缚和左右的。小时候被父母情感绑架,到现在所有努力,都是想要在未来有个完整而又温馨的家。另一半爱不爱得那么深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一定是要温馨不能散。
所以薛靖离开,她虽如万箭穿心,也能想得明白。
再是相爱,可想到往后的日子都会时不时闹得鸡犬不宁。仿佛又回到从前父母吵架的暗无天日,看不到一丝未来的光亮。她不要,哪怕没有爱,她也不要那样的生活。
除了每个宿醉的深夜,她流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流的眼泪,发泄着自己都不知道哪儿来的莫名的情绪之外。日常时侯的雷悦,就是生活的强者:打不倒、不妥协、不流泪。
可她越是这样,顾茉莉越是莫名心痛她。几乎每天都在她店里假借着帮忙的名义,去关注她的情绪变化。她担心雷悦现在所有的故作坚强,都是因为过度悲伤,担心在某个她撑不下去的点,彻底爆发。
“我没事,真的。”雷悦推嚷着顾茉莉,说:“就是失个恋,有什么大不了的。”
越是说没事的人其实越有事,只是事情大到她不知道该要怎么说。
可偏偏顾茉莉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只能选择陪伴在雷悦的身边。她希望也相信,等薛靖的妈妈病情好起来,他肯定还是舍不下这段感情,还是会回来找她的。
两个人走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蓝颜和恋人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这样的人不拥着美好的爱情步入婚姻,让谁还会相信世界上会有爱情?
在爱情至上的顾茉莉看来,是没有什么能够打败爱情的。
“别幻想,我了解他,不会回来了。”这种时侯,反而是雷悦来打消顾茉莉的希望。
“他妈妈的病总是会好起来的。”顾茉莉一直有希望,所以一直都没有在雷悦的面前提及任何一句那天薛靖说的话:“这店算是你们两个人的吧?店都在这呢,他怎么能不回来?”
“这些渺无希望的鬼话你不用说给我听,事过就不要再提了。哪儿有一顿酒不能解决的问题,要是一顿不行的话就两顿,实在不行天天喝,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嘛。”
“喝酒只是麻痹自己,怎么能解决问题?”
“麻痹坏心情,也算解决问题。”
雷悦的身上,既有很多时侯都让人无法接受的悲观,遇到问题时让人恐惧的偏执。但她从不消沉在某件事上,有很多人做不到的化悲愤为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