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屏息凝神，通过大阵传递来的波动仔细分辨着那三个被制服人族的交谈。
岩洞内昏暗的光线在他眼中流转，那些晦涩难懂的音节起初如隔雾观花，但随着他调动更多阵法之力注入听觉感知，那些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可辨——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族俘虏正在密谋逃脱之策，或是商讨如何反击，然而传入耳中的内容却让他不由一怔。
“他们……莫非是神使大人？”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颤抖着问道，语气中混杂着恐惧与某种压抑已久的期盼。
“太好了，我就知道神使大人从来没有抛弃我们，”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接道，音调因激动而微微上扬，“他们一定是神使大人，否则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第三个声音最为苍老，却带着最坚定的信念：“神使大人来了，我们有救了。先祖的预言是真的……是真的！”
更多的附和声嗡嗡响起，虽然用词略有差异，但核心意思却惊人一致——这些被他们击败的人族，竟然将楚阳三人当成了某种“神使”，并因此感到欢欣鼓舞而非绝望恐惧。
楚阳眉头微蹙，岩壁上跳跃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他缓缓收回探出的神识，转回头看向身侧的两位同伴。
“我大概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楚阳平静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岩洞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句话让锦华和薛无忌同时一怔。锦华原本正用一方素白丝帕擦拭着手中长剑，闻言动作顿止，抬眼望来，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薛无忌则直接转过身，锐利的目光落在楚阳脸上，眉峰挑起，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阁下听懂了他们的话？”
楚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向前迈出一步。他的靴底轻轻踏在布满细碎石子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岩洞深处，那三条血河支流依旧在不急不缓地流淌，暗红色的水光映照在洞顶，投下诡异摇曳的光斑。他站定在那三名人族俘虏面前，三人立即瑟缩了一下，但眼神中那份期待却未曾消退。
然后，楚阳开口了——发出的竟是和那三人完全相同的语言体系，虽然略带生涩，但每个音节都准确无误：“你们是什么人？”
这一瞬间，整个岩洞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就连血河潺潺的水声似乎都减弱了几分。锦华手中的丝帕无声飘落，她睁大美目，朱唇微张。薛无忌更是瞳孔一缩，身体下意识前倾，仿佛要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而那三名人族俘虏的反应则更为剧烈。最年轻的那个猛地抬起头，脏污的脸上那双眼睛骤然亮起难以置信的光芒；中年模样那位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最年长者则直接匍匐在地，额头紧贴冰冷潮湿的岩石地面，用颤抖却清晰的声音回应：“我们是守河一族，在此等候神使归来已历七代……”
三人争先恐后地开始讲述，话语交织重叠，情绪激动难以自持。楚阳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他们才勉强平复下来，由那位最年长者作为代表，开始有条理地叙述。
一旁的锦华和薛无忌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交流。锦华已收回惊讶之色，转而以探究的目光审视着那三名人族和楚阳，纤细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雕刻的纹路。薛无忌则抱着双臂，背靠岩壁，面容隐在阴影中，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的光。
交流持续了约莫一刻钟。血河的水汽在岩洞中弥漫，带着淡淡的铁锈味。洞顶偶尔有水滴落下，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滴答”声，更衬出此刻的诡异氛围。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楚阳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古怪的神情——那是混杂了困惑、了然和某种荒诞感的复杂表情。他走到两位同伴身边，压低声音道：“他们说，刚才发生的事只是一场误会。”
薛无忌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刚才他们明显是想要将我们斩杀于此，招招狠辣，步步杀机。眼下竟说是一场误会？”他轻轻摇头，声音中带着冰冷的讥诮，“这个解释我实在很难相信。”
楚阳轻叹一声，那叹息声在岩洞中幽幽回荡。他抬眼望向不远处仍跪伏在地的三个人族，缓缓道：“这种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之所以会对你我下手，只是想要验证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否如他们所想——是否配得上‘神使’这个称谓。”
“这是什么意思？”锦华终于开口，声音如珠玉落盘，清脆却带着谨慎。她向前迈出半步，绯色裙摆轻拂过地面细微的尘埃。
楚阳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这些人似乎属于某个与世隔绝的族群，他们世代居住在此，守护着这条血河，并等待所谓的‘神使’归来。而‘神使’在他们的传说中，拥有超凡的力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三名人族，“他们将我们误认为神使，所以才会出手试探。按照他们的说法，若我们连他们都无法制服，便不可能是真正的神使。”
薛无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里已冒出些许青色胡茬。“这么说，你我三人有机会前去他们的地盘？”他的声音中透出浓厚的兴趣。
楚阳点头：“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样。他们已主动邀请我们前往他们的驻地——似乎就在血河流向的尽头。”
薛无忌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没有犹豫：“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就走一遭吧。这本来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吗？”他看向楚阳，又瞥了眼锦华，“探查血河源头，弄清此地的秘密。”
楚阳微微颔首：“我正有此意。”他转向锦华，“既然两位没什么意见，那就这样定了？”
锦华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她并非轻易做出决定之人，但眼前的情况确实出人意料，而探明真相往往需要踏入未知。她轻声道：“我很想知道，这些人族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