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酒店离民宿并不远。
眼看熟悉的小院就在前方，卫璃猛地一踩刹车，稳稳将车停在门外。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甩上车门，拎着包哐哐哐就往楼上跑。
房间门敞开着。
裴鹤轻还在里面。
卫璃的心立时沉了下去凉飕飕的。
完，完了……
听见脚步声的裴鹤轻惊讶地转过头，目光透过镜片，看向突然出现在门外的卫璃，摘下耳机：“这么快就回来了？”
“呃……嗯……”卫璃不动声色地喘匀了气，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没有那么急切，目光却早已锁定笔记本的屏幕。
屏幕上在播放一部很老的电影，色泽黯淡的画面泛着胶片特有的昏黄，像是凝固了上个世纪的时光。
“你在看……”
裴鹤轻一眼看出她想问什么，笑道：“用你的会员看了一部电影，不介意吧？”
卫璃站在原地，有点愣：难道她出门前，裴鹤轻问的是这个？
眼看对方还在等待她的回答，她忙道：“没事，随便看，我每个视频网站都有会员！”
非常阔气。
电影已经放到片尾，裴鹤轻眼角微弯，关闭网页起身：“正好也播完了，谢谢你的电脑，我回去了。”
“你用完了？”卫璃目送他离开。
“只是查了点资料，几分钟就好了。”裴鹤轻摆摆手，转身往外走，顺手还帮她带上了房门。
……
“呼——”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卫璃一屁股坐在床脚，仰面躺倒，如释重负。
看来他没看见那些剧本，太好了。
她彻底放下悬了一路的心。
另一边。
回到自己房间的裴鹤轻也松了口气。
他将眼镜摘下，低头捏了捏眉心，自嘲般笑了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打开视频网站假装在看电影，如果卫璃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那部电影被他直接拉到了最后，观看时长恐怕连十分钟都没有。
没错，卫璃一路上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时，以为已经得到她允许的裴鹤轻，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就点开了那些文件夹，看见了她入行以来这些年留下的痕迹。
从稚嫩到成熟，每一点一滴的成长都有迹可循。
一共二十七个文件夹，进度各不相同。
有的写完了，有的只写了一半，还有的只写到大纲就停下了，但是每个文件夹里都放满了前期筹备的痕迹。有搜集来的素材资料、照片和网址，还有思维导图和少则几版多则几十版的梗概，细致详尽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裴鹤轻看到这里，不禁后悔自己冒失的举动，有种不小心窥见别人日记的内疚感。
但他还是忍不住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发现这些文件夹里的剧本只有寥寥几个拍成剧播出了，剩下的大多数可能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夭折，只能永远呆在硬盘的角落里不见天日。
卫璃究竟是如何在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前功尽弃后，依然一如既往地做着这些庞大的前期工作，哪怕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这部作品能走多远？
裴鹤轻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以前跟卫璃闲聊时的神态。
她习以为常地聊起自己的剧本被人随意涂改的经历，云淡风轻得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纤瘦的身躯里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心脏，竟然可以承受这么多次的挫折。
而初心不改。
对了，还有那个“IP杀手”的外号。
裴鹤轻本能地觉得这事没有卫璃当初所说的那么简单。
他看向门外，目光逐渐冷凝，一个想法缓缓成形。
晚上十点多。
民宿又热闹起来。
一楼人来人往，吃宵夜和筹备次日工作两件事同时进行，吵吵嚷嚷，各不耽误。
裴鹤轻从楼上下来，在各种食物的气味和不知从谁房间里飘来的臭脚丫子味混杂的空间里穿过，发自内心地怀念起卫璃房间里那抹混合着橙花和柑橘的香气。
改天买些空气清新剂回来吧。
他径直来到会议桌前，敲了敲桌子。
“哟，裴老师，”听见动静，倪康一抬头看见他，“找我啊？”
“嗯。”
正抱着剧本坐在一旁的钟苗苗看见裴鹤轻下意识想溜，却被截住。
裴鹤轻低声对她道：“稍微等一下，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我？
没想到会有自己的戏份，钟苗苗一头雾水地点点头：“……哦。”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又乖乖坐了回去。
裴鹤轻冲她礼貌地笑笑，又转头对倪康道：“也没什么，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上次提的那个事，我答应了。”
上次的事？
监制？
倪康双眼发光，一跃而起：“谢了兄弟！这我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别这么说，不吉利。”裴鹤轻半开玩笑地提醒。
说完他悲哀地发现，在这个迷信的剧组待久了，自己也开始有逐渐被同化的迹象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不算不算。”倪康赶紧拍拍自己的嘴，起身，“那什么，你既然答应了，我这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裴鹤轻却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人按回凳子上，阻拦道：“哎，先别忙，我现在什么都不懂，还得麻烦你教我该干什么。”
“好！很简单的，明天去现场，我给你说一说。”倪康乐呵呵地摸着肚皮道。
裴鹤轻点点头，解决了这事，转而看向旁边的钟苗苗。
正好对上她一脸忐忑像是逃课被班主任抓到的表情。
他停顿数秒，探究地问：“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裴鹤轻甚至怀疑，她要不是坐着，可能会哆嗦得站不稳。
自己有这么可怕？
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的裴鹤轻表示困惑。
“呃，没，没有啊，”钟苗苗面上肌肉抖动，挤出一个笑，磕磕绊绊地道，“我就是呃，有点怕生，哈哈……”
是吗？
裴鹤轻也没有细究，往旁边走了两步，避开其他人低声问：“我想问你点事，方便出去走走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求生的本能告诉钟苗苗，最好不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