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佳期回过神来，笑容牵强。
她想起那些往事，对自己接下来即将要问的问题，就显得没那么自信，甚至是忐忑不安。
“爸，我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问您。”
顾景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放下报纸，“想问什么？”
顾佳期嘴角弯了起来，语气中带了点俏皮，“先说好哦，不管我问什么，您都不能骂我。”
顾景同微愣，随即嗔怪道，“不骂，你是爸爸的宝贝女儿，爸爸怎么会骂你。”
听到这句话，顾佳期觉得内心暖暖的，眼里的光芒便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她朝前走近几步，像幼时那样，撒娇的从背后搂住顾景同的脖子，然后再一点一点把画稿亮出来。
做贼心虚似的小声道，“爸，我刚才在书房，无意中翻到这个，我有点好奇，这个LOGO设计得好好的，当年为什么给那么快PASS掉？”
果然，不出意外的看到顾景同脸色一变。
顾佳期虽然生出几分胆怯，但还是继续往下问，“我看得出，爸爸您十分不喜欢小雏菊，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故事啊？”
完整的问完这个问题，顾佳期的手心都渗出无数冷汗来。
“我看你不是有点好奇，而是十分的好奇！”顾景同声音中含带着薄薄愠怒，将顾佳期推开。
“爸。”顾佳期又黏了上去，撒娇，“您能不能告诉我啊？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你居然连这些小事都瞒着我。”
闻言，顾景同脸上的怒意更甚，“这可不是小事！”
顾佳期因着顾景同这一声低吼，身体而微微僵了下。
眼眶不由红了，哑声，“爸，您说了不骂人的，出尔反尔。”
顾景同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待女儿的态度过于粗鲁，尴尬的别过脸，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佳期啊，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爸，我就是好奇。”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佳期也不再藏着掩着，“我记得从小到大，家里面什么鲜花都买过，就是小雏菊，一直是您明令禁止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哎。”顾景同悠长的叹了口气。
将视线转向漆黑的窗外，“反正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
“爸。”顾佳期抓住他的手臂，不依不饶的摇晃着撒娇。
“我们是一家人，这个秘密，您早晚也是瞒不住的。我都已经长大了，您怎么还把我当成小孩子来看待。”
顾景同被她晃得头晕，心想女儿的话说得也有道理，无奈叫停。
“行行行，我告诉你便是。”
顾佳期面露惊喜，连忙停了下来，挪过一条凳子在他面前坐好。
顾景同在心里面梳理了一番后，才摇头叹气的说道，“这个小雏菊LOGO，当年发行时，由我亲手设计了一条女童连衣裙，作为当季的定制主推款！”
“为了配合宣传这个新LOGO，我把小雏菊图案别在了连衣裙的腰间位置，特别漂亮。工厂连夜做出来一件样品，我看了之后十分满意，转手就将它送给了一位好友。”
顾佳期听到这里，皱眉，“好友？”
明知自己可能踩中地雷，但还是忍不住多嘴，“男的女的？”
出乎意料的，顾景同没有斥责她，他仍然望向窗外，神情看似平淡，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是女的，她是我的好朋友，她有个年纪与你相仿的女儿，长得很可爱，我便将连衣裙送给她。谁知——”
顾景同似乎回忆到很痛苦的情节，捂住双眼。
细碎的话语断断续续从齿缝间溢出，“她女儿穿上后出去玩，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很伤心，整个人都快崩溃了，甚至还好几次自杀。”
“所以，我觉得小雏菊是不详之物，在这个LOGO上线仅几天后，就匆忙取消。”
顾佳期震惊的瞪大眼珠子，“再也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那个小女孩难道失踪了？”
顾景同点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顾佳期懵了。
过了半响之后，支支吾吾问道，“那，那个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顾景同取下金丝眼镜，慢条斯理擦拭，眉眼间似乎已经恢复平静。
待镜片擦拭干净，他重新戴上，停顿了几秒钟，对女儿道，“那个阿姨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爸爸，我不知道这个LOGO背后，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悲剧，我不该多问的。”
“这怎么能怪你。”顾景同温和道。
“你妈妈这个人敏 感多疑，佳期，我今晚对你说的这些话，你千万别对妈妈说，明白吗？”
顾佳期点点头，“明白。”
顾景同抓住她的手，拍了拍，“明白就好，你妈妈如果知道，我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伤心自责大半辈子，她肯定会吃醋的。”
从主卧室出来，顾佳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揪不出来。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顾景同刚才的话半真半假。
夜深。
月光透过微微敞开的窗帘缝隙，斜射在女人恬静柔美的脸上。
她拥有宛如少女般的肌肤，眉眼如画，但眼角的细纹，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年龄。
睡梦中的她，眉头越皱越紧，像是梦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
脑袋不停摇晃，汗珠顺着额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不要，不要。”
“悦悦，我的好女儿。”
“你不要走，不要再往前走了。”
“你回过头，看看妈妈……”
顾景同被声音吵醒，连忙打开床头灯，伸手放在阮素的肩膀上，轻轻摇晃，“素素，你又做噩梦了？”
他的眼底有着很深很重的心疼。
阮素在他的叫唤下，渐渐苏醒，睁开眼睛后，整个人仍然颤抖不止。
“景同，我在梦里面见到悦悦了，她穿着那条新裙子，穿过斑马线，穿过红绿灯，离我越来越远，我叫她回头，叫她不要再往前走了，可是她听不到。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是我无能，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
阮素揪住自己的前襟，哭得不能自已。
顾景同抱住她，像安慰小朋友似的，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叹息，“当年的事情，怎么能怪你。”
“不，怪我，如果当时我不去便利店买东西，悦悦就不会到处乱走。你说我早不买东西晚不买东西，为什么偏偏选择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