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慎行透过后视镜,看到母亲跟着追了一段路,但这个节骨眼,他实在是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情去解释什么。
一颗心,沉甸甸的往下坠着。
他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给父亲拨电话。
可是打了无数遍,都无人接听。
“草!”厉慎行捏紧拳头,猛地捶在方向盘上。
看到前面已经变成红灯的路况,无视交通规则,径直开了过去。
叶家。
比起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沉闷、肃静,到了针落可闻的程度。
厉慎行进去时,这里的每一条走廊,每一个院子里,都空无一人,所有佣仆都像是在人间突然蒸发了似的,唯有叶老爷子震耳欲聋的怒骂声,让厉慎行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走错地方。
“给我跪下!”
正厅,所有叶家人都在。
叶老爷子一身傲骨站在叶揽星面前,削瘦的两颊,因为遏止不住的怒意而轻微颤抖。
叶揽星的右边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她不敢吱声,咬着下唇,眼眶里裹着泪。
一旁,叶娴姿满是担忧的看着她,却也不敢上前替她求情。
叶老夫人瘫坐在太师椅上,仰着头,不停哎呦哎呦叫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梁又贞伸手帮她老人家顺气。
叶逊的脸色跟叶老爷子一样难看,铁青着。那几张被拼凑起来的照片,被他紧紧拽在手里。
“跪下!”叶老爷子又道。
叶揽星裹在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着掉落下来。
她今日穿着一条黑色鱼尾裙,可谓风姿绰约。在叶老爷子极具压迫性的怒喝下,只能朝着冰冷的瓷砖地面笔直跪了下去。
“爸,我错了。”
“知道自己错哪了?”
“我不该……不该给厉慎行戴绿帽子……不该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
叶揽星性子要强,即便在这个时候,仍然是咬着唇,尽力做到不让自己太狼狈。可就算强行忍耐,那细碎的咽呜声还是从唇齿间漫了出来。
叶老爷子心中的气,根本无处发泄。
女儿哭哭啼啼说完这句话,非但没有浇灭他的怒火,反而有了火上浇火之功效,他越听越生气,直接抡起手里的拐杖,朝着叶揽星的脑袋挥去。
“叶家百年清誉,全都毁在你一个人身上,我,我,我今天打死你,打死你算了!”
一阵兵荒马乱。
到底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叶老夫人第一个冲过去,扑在跪着的叶揽星身上,紧接着,叶逊、叶娴姿也上前,拦在妹妹跟前。
叶老夫人哭红了眼睛,“气归气,你怎么还来真的?”
叶逊敛声,“爸,您真要往脑袋上打,妹妹的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叶老爷子只能就此打住。
气得脖子都红了,扯着嗓子吼道,“你们,你们一个个都要造反是吧!”
许久没有出声的厉父,这时淡淡开口,“老爷子,孩子已经大了,不是打几下,就能了事的。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您看,什么时候有空,让两个孩子尽快把离婚手续给办了吧。”
厉父这话说的绵里藏针,叶老爷子自知理亏,叹了口气,“是我们叶家对你们厉家不住,离婚,自然是要离的,慎行是个好孩子,是揽星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个抬头,见厉慎行已经站在玄关处,叶老爷子眼神复杂的闪烁了几下,然后,愧疚的别过脸,“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正厅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厉慎行望去。
厉慎行的脸色很平静。
毕竟,他对叶揽星一点感情都没有。
如今,叶揽星丑事曝光,也并非他有意为之。
他对叶揽星可谓是仁至义尽。
厉慎行踱步,走到叶揽星跟前,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厉父又幽幽说了一句。
“我们家慎行啊,就是太老实了,他早就知道揽星出轨的事情,却还瞒着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说起来,也不怕你们笑话,这些照片哪里来的,知道吗?”
“是他妈妈,从垃圾桶里捡出来,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若非如此,这臭小子还不知道要瞒到猴年马月!”
厉父这样一解释,厉慎行心中舒坦许多,他伸手扶叶揽星起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他竟用这种低声下气的态度,向犯错方解释,连自己都感到不齿。
可是没办法……
如果不解释,说不定叶揽星会迁怒到丛容身上。
虽然,丛容那个丫头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可出自本能的,他不希望自己和叶揽星之间的恩恩怨怨,殃及到他人。
叶揽星在厉慎行的搀扶下,一点一点站起来。
她身子骨娇贵,虽然只跪了几分钟,但是双腿已经彻底麻木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楚,站起来后,她拂掉厉慎行的手,表情很是冷漠的退后两步。
“谢谢。”叶揽星对着厉慎行,非常有礼貌的说了两个字。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厉慎行猜不到叶揽星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直截了当的去问她,会不会放过丛容。
只能把所有话,都憋在心里,望着叶揽星欲言又止。
厉父坐在一旁,看到儿子居然还深情款款的扶叶揽星,又叽里咕噜的和叶揽星说悄悄话,眉头不由皱得越来越紧。
“咳咳。”
厉父站起来,大步走到厉慎行身边,把儿子拉了过来。
挺直胸膛,声音洪亮有力,“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两个孩子现在都有空,那么就今天吧。”
他亮出手腕上的表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九点半,离民政局中午下班还早着呢。老爷子,要不要一起去?”
最后。
厉父陪着厉慎行,叶逊陪着叶揽星,四个人在工作人员的接待下,走进专属房间办好了离婚证。
寻常富人家的夫妻离婚,难免会在财产分配上大动干戈。
但他们叶厉两家,在这一点上,却是离了奇的礼让。
结束后,叶逊对厉父又是一番官方上的客套说辞,言语间尽是愧疚和自责。
叶揽星戴上墨镜,第一个走了出去,厉慎行把红色离婚证随手装进口袋里,追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叶揽星转过身。
黑色墨镜遮挡住了她红肿的双眼,也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赶在厉慎行开口前,叶揽星扯唇,笑了笑,“所以,不要再来烦我,放心,我不会对丛容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