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冲到了天灵盖。
阮素涂着口红的嘴唇,顷刻间变得毫无血色,她颤抖的指尖,努力朝着远处伸去。
“悦悦。”
阮素不敢置信的呢喃,双眸呈现出放空的状态,“这不是我的悦悦吗?”
“咣当!”
她把手里的小铲子猛地丢掉。
朝着月月,脚步仓皇且又凌乱的追去,“悦悦,悦悦。”
菲佣见状,立即跟过去,拦住阮素,并用蹩脚的中文劝阻,“夫人,您有病,不能到处乱跑。”
阮素哪里听得进去,一双眼珠子像是焊死在了月月身上。
月月的长相,身上穿的裙子,裙子上的LOGO,还有她勾在手臂上竹编小花篮里装满的小雏菊。
这些,在梦境中,她曾无数次见到过。
真的是她的悦悦……
阮素被五大三粗的菲佣使劲拦住,她的指尖,紧紧掐进了菲佣的臂膀里。
恍惚中,阮素仿佛重新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便利店门前的十字路口。
五岁的悦悦,穿梭在形形色 色的车流之中。
她焦急的从店里冲出来,一遍又一遍呼喊女儿的名字。
可女儿只是回过头,对她笑了一下。
随即,便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阮素身子突如其来的瘫软下去,沾染着泪珠的睫毛不断颤动,她拼了命的推开菲佣,再次试图颠颠撞撞的冲出去。
“悦悦,我的女儿,你不要离开妈妈,你给我回来,回来——”
撕心裂肺的低吼声,充斥在这个被夕阳围绕的寂静街道。几个路过的当地人,不由吓了一跳,对着阮素指指点点。
菲佣跺脚,滑稽的叫了一声,“我的天!”连忙哼哧哼哧的追了出去。
阮素没有追上月月。
她急火攻心,没走出多远,就晕倒在地。
而月月,按照乔恋事先的吩咐,沿着小路偷偷摸摸回到了别墅内。
“妈咪,我回来了。”小家伙像凯旋归来的战士,踩着皮鞋,吧嗒吧嗒跑到乔恋身前。
乔恋捏了捏她的脸蛋,“妈咪给你做了纸杯蛋糕,你去厨房看看,快好了没。”
月月雀跃的跳起来,“好耶,有蛋糕可以吃喽。”
小家伙朝着厨房跑去。
乔恋嘴角扬起的笑意,也在孩子转身的瞬间耷拉了下来,她攥紧着手指,快速走到二楼窗口,再次观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墨时谦和秦洲在隔壁书房,刚讨论完要事,几人来到走廊,墨时谦朝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走到乔恋身后。
乔恋听到脚步声,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顾夫人晕倒了,你说,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事?她本来就有头疾……”
墨时谦圈住她的腰,“一时急火攻心而已,马上就会醒来,你不用太过担心。”
顿了下,又缓声道,“顾夫人看到月月的时候,反应特别强烈,这说明,我们先前的猜测,都是对的。还有——”
“你刚才听到没有,顾夫人叫月月yueyue。”
乔恋微愣,“是啊,难道我以前的名字和月月同音。”
“这不就巧了吗?说明月月、你、顾夫人三个人有缘分。”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顾夫人晕倒,顾佳期应该会回来,这一两天,我们先稍安勿躁。等顾夫人自个儿琢磨过来月月并非当年的yueyue之后,她肯定会出来找人的,到时候,我们再通过月月来套近乎,一点一点打破她的防备。顾夫人有头疾,我们一定要慢慢来,不能刺激到她。”
乔恋点头,表示明白。
与此同时,酒店。
顾佳期打扮的花枝招展,正准备与某位财阀公子来一场美丽邂逅,不料突然接到了菲佣的紧急电话。
“又晕倒了?”
顾佳期捏紧手机,咬牙,“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光可鉴人的地面,倒映出她一双白得晃眼睛的大长腿,金色亮片抹胸短裙,将她身材衬托的格外凹凸有致。
她刚换好衣服,刚化的妆啊。
想到白白错过一次机会,顾佳期泄愤般,把手机猛地丢进包里。
驱车回到别墅,身材臃肿皮肤黝黑的菲佣早已在门口迎接。
顾佳期懒得理会她,径直走进主卧室。
在走进的瞬间,像是换了张面具似的,褪去满脸阴戾,换上乖乖女特有的着急和关切。
“妈。”
顾佳期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床前。
“我这才离开多久,您怎么又晕倒了?是不是菲佣没照顾好您,还是外面风太大的缘故?”
回来的时候,顾佳期又换回原先的衣服,把妆也改了下。
“我没事。”
阮素侧躺在枕头上,手指肚有节奏的揉着太阳穴。虽然看起来气色还是不太好,但比起刚才的苍白,已经恢复了些许红润。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你不用大惊小怪。”她垂着眼睑,眸光漫无焦距盯着不远处的地板,并没有抬头去看顾佳期。
她只昏迷了几分钟而已。
这次,是真的没什么大碍。
说也奇怪,醒来之后,她的脑子好像重新开机了似的,变得清晰通透,某些被她忽略的问题,一点一点浮上水面。
辫子不对。
裙子的版型、颜色、面料,都有稍微不一样的地方。
悦悦穿的是棕色小皮鞋,不是黑色皮鞋。
悦悦没有挎着装满小雏菊的篮子,悦悦走失那天,手里抱着一个奶白色的毛绒娃娃。
“不一样……”阮素空洞的双眸,渐渐聚焦起来,她摇着头,手肘撑在枕头上,逐渐坐了起来,“不一样,不一样。”
顾佳期见阮素这个样子,跟中了邪似的,下意识皱起眉头。
“妈,妈!”
她唤道,“什么不一样,您到底在念叨什么?”
阮素的视线,落到近在咫尺的顾佳期脸上,看到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她有那么一瞬的凝滞,似乎在脑海里努力搜刮着属于这张脸的回忆。
等反应过来顾佳期是自己养育多年的女儿时,阮素才有一种被人骤然拉回现实的不真实感。
“是佳期啊。”
阮素嗫嚅。
“妈,您没事吧?”顾佳期试探着问道。
她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那日的紫藤香薰,料下得太猛?所以才导致阮素变得神志不清。要是再严重下去,把脑子搞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没事。”
阮素扯出笑意,只是这笑多半有些牵强,她虽身体虚弱,脑袋也仍然还昏沉着,但心里却跟明 镜似的,明白有些事情,在顾佳期面前一个字都不能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