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黎敏珠的眼泪凝住了,愣怔的盯着他,像是在揣测这句话的真假,又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
她那么近的,看着他这张脸。
嘴角诡异轻扯了扯,“小九,你是小九,你不是阿谦。”
突然一下子,又用力抓住他的双肩,削尖的指尖,几乎要钉进他的肉里,“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阿谦他去哪了?阿谦去哪了?”
他没有回答。
黎敏珠缓缓松开他,然后,把双手放到眼前,突然崩溃的叫起来。
“阿谦,阿谦他……他死了……”
“叩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墨彦文的声音,“阿谦,你睡了吗?”
霎时间,房间里的两人,如同惊弓之鸟般互相看着对方。
黎敏珠猛地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巴,示意他不要出声。
墨彦文在门外站了一会,笑道,“这孩子,睡觉老是忘记关灯。”便走远了。
等到墨彦文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黎敏珠才松开他,而他也发现,自己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诡异的夜晚。
他们母子俩静默了很久。
又过去好几分钟,黎敏珠的情绪似乎稳定了,她抬起脸,鬓角的发丝全是湿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墨时谦,听到了吗?”
他茫然而又无措,没有给出回应。
黎敏珠再次说道,“从今天开始,你除了叫这个名字以外,你的一言一行,你的说话声音,你看人的眼神,你的坐姿,你的走路方式,都要变得完完全全像你死去的弟弟。”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调换游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就在刚刚,十分钟之前。墨彦文过来找我,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他说,看到没有,你的贱种已经死了。你得庆幸那一枪打的特别准,如果他没死,或者逃掉,那么你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命继续留在这里当你的墨夫人。”
“他给我看了我照片……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孩子,刚好侧着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阿谦他前段时间陪我去采蜜时,不小心被蜜蜂蛰了一下,肿了个大包,虽然退下去了,可是耳垂这里还有个红点。”
“死掉的孩子,是我的阿谦。”
黎敏珠说这句话时,眼睛干巴巴的,出奇的平静,竟一滴眼泪都没有。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没有小九,只有墨时谦,记住了吗?这样我们母子俩才能保命。”
就是从那一晚开始。
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天,墨彦文去上班,离开墨家之后,黎敏珠就开始了对他的集训。
务必做到每个动作,每个姿势都和墨时谦一样。
黎敏珠甚至把他和尸体关在一起,只为逼迫他克服恐惧去学医。
他穿高贵的衣服,吃山珍海味,坐全球限量版的汽车,每天进出墨家大门,都有一大堆的佣人冲自己弯腰,恭敬的叫一声少爷。
时间一天天过去。
久而久之,他也渐渐习惯这个新身份。
甚至,他比原先的墨时谦做的更好,就连墨彦文都对他赞赏有加。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一辈子时,发生了一件事情。
某天,墨彦文带他去打高尔夫球。
这种隶属于上层人士才玩的娱乐项目,他并不感兴趣,但为了不露馅,他也曾在黎敏珠的逼迫下学习过一段时间,技艺还算精通。
一望无际的草坪,他拿着球杆,姿势优雅的挥杆,白色小球很快进了洞,赢得周围人一片喝彩。
他隐隐察觉身边,有一道阴森目光注视着自己,却因为正在兴致头上,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足足玩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停下来喝水,却不想正对上墨彦文审视的目光。
墨彦文眯着眸子道,“阿谦,你打高尔夫球,向来习惯用左手发力,今天怎么变成右手了。”
他正在喝水的动作不由一僵,意识到自己可能露馅了。
随即,扯唇一笑,“是吗?那是以前,我现在觉得用右手发力更有劲。”
墨彦文看向他的目光若有所思,也笑了笑,没有再问。
当天,他们一起坐车回去时,车厢里的气氛,莫名变得诡异。
然后,第二天,墨彦文就死了!
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
墨时谦从这段冗长的回忆里抽出身来,再次郑重看向黎敏珠,“我想知道,墨彦文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黎敏珠知道事到如今,也瞒不过去,只好全部吐出。
“那日,你们打高尔夫球回来,他就和心腹两个人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商量了很久,当时,我路过书房,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直到第二天,他把我叫进书房里。”
黎敏珠说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
“我一进门,他就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辱骂我,说我是臭婊 子,贱女人,各种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我一见这个仗势,就隐隐猜到,他可能是知道了,果然,他掐完我之后,双眼猩红的逼问我,死去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是阿谦,还是我和臭男人生的小九?”
“我没有回答,他就继续过来掐我脖子。我看着他笑,眼泪都出来了,那一刻,一向逆来顺受的我,第一次对他说出那些大不敬的话。”
“我说,是啊,真正的阿谦已经被你杀死了,墨彦文,你可还满意?你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然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太激动,心脏病犯了,哈哈哈……”
黎敏珠说到这里,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顺势流下。
“我对墨彦文其实毫无感情,他年纪大我这么多,如果不是为了钱,我才不会嫁给他,而我嫁进墨家的那些年,他也根本没把我当成 人看。看到他吃瘪的样子,我突然觉得畅快极了。”
“他一下子倒在地上,药从怀里滚了出来,他难受极了,抓住我的脚,让我把药捡起来。即便是在那一刻,他仍然用那种颐指气使,使唤阿猫阿狗的语气对我说话。”
“我一生气,就把药踢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