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竹这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饭之后的时辰了，不过经过前几次的好运，她还是撞见了裴不明。
人已经在饭桌之前等候多时了，就在远处远远地瞧着她，还有她身边的两个女使。
卫双舒预想过这个场面，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她今日在外边耽搁的时间多了些，若不是裴不明真的要忙到大半夜才会，迟早是要撞见的。
“娘子这是去哪里了？”裴不明原本是打算回来好好问问她今日诊脉的结果来着，只是不曾想回来扑了个空。
还等了足足两刻钟她才回来。
卫双舒解开身上的披风，递给身侧的春桃：“去见了个人。”
裴不明闻言随即皱了皱眉，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她回来了便是最好的。
“先等他们把饭菜重新热一热，再吃。”裴不明眼下已经能很是自然的指使自家娘子身边的几个女使做事了。
秋槿听到这番话，还是瞧了一眼自家娘子，见自家娘子没有异议就叫人拿着饭菜下去热了一遍。
“今日过来请脉的大夫怎么说？”裴不明倒是不在乎她去见的是谁，相比此事，裴不明更在乎她对今日之事怎么看。
对那位太医的话，有没有什么意见。
“那位大夫说我身体很好，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有些小毛病也就是从前的那些。”她自小月信就不是很规律，那位大夫开的方子就是调养这方面的。
不过她不大好意思说罢了。
“什么小毛病？”裴不明却是要问到底，问个明白才肯安心。
卫双舒被他追问，言语间有些闪躲，不过想到他心中可能还是没把上辈子的事情放下，只得低声解释。
“就是姑娘家的小毛病，月信不准。”她每次来都不怎么好受，不过也就是偶尔来一次，眼下更少了。
裴不明倒是没想到这方面：“有什么影响么？”他对此了解不多，眼下只能多问问她了。
卫双舒倒是没想到他会继续追问，不过她也没打算瞒着他：“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子嗣方面有些艰难，要修养很久，阿娘自小就叫大夫给我调养，不过眼下也没见效，想来应当是无用。”
卫双舒对子嗣上倒是不执着，若是裴不明要，她倒也不介意多给他纳几个妾室，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话说，你想要孩子么？”她瞧着裴不明两辈子都没表露过自己对小孩子的喜爱，想来应当是不喜欢。
“我只与娘子育有子嗣，你若是修养好了，想生便生，不想便不生，我只在意娘子。”子嗣的事情，裴不明觉得还是太远了。
“全凭娘子做主。”
他说的是实话，若不是娘子生的，他宁愿不要。若是娘子不想生，他也不介意，他们夫妻二人逍遥自在倒也不错。
卫双舒虽早有预料，却还是被裴不明的这番话所打动，满心满怀都是高兴。
“你倒是会哄我高兴。”卫双舒心下是真的很高兴，裴不明那人从不善于甜言蜜语，他所言皆出自真心。
“裴某并未哄骗娘子，只要娘子说不生，其余的都没有那么重要。”裴不明倒不觉有个孩子有什么好处。
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那几件，等处理完那些琐碎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陪着她，去寻医问药保她长命百岁。
能一直相守到白头，便是最好了。
“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昨日不是叫我不必等你了？”卫双舒心下正奇怪呢，裴不明这人向来是说话算话的，他若是说不必等了，那定然是不用等。
“今日那边事情进展得很是顺利，便早些回来了，我若不是早些回来，还不知道娘子竟然不在府上还不按时用饭。”
她去见了谁，裴不明其实大概能猜到一些不是去见夜家的姑娘就是墨家的姑娘，或是去见了卫家的某位掌柜……
他家娘子也是有不少事情需要忙的，若是事事都要过问，那要细细盘问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卫双舒原本还以为他要细细查问一番自己到底是去见了谁，不曾想，他倒是更在意自己没有按时用饭。
“我想着晚一会儿也没什么，左右还不是一个人用饭？”卫双舒之前一个人用饭的时候都是随便吃些就叫人撤了。
可若是裴不明在，他可是要盯着她好好吃上不少东西，才肯罢休。
总是裴不明就是喜欢管教着她，吃什么，吃多少……
“既然娘子不想一个人用饭，我往后有时间必定回来陪娘子用饭。”也算是监督她，要按时吃饭。
卫双舒还以为他要说最近忙，只怕是没时间之类的话，随后叫她多体谅一番。
“今日晋升可还顺利？”卫双舒今日并未打听到宫里的消息，只是有些世家已经被扣在了宫里听候发落。
既然打听不出来，就只能问问今日在朝堂上的人了。
“今日陛下要给我从三品的位置，随后章丞相开口说他那边缺个人手，又正好比从三品高那么一些……”裴不明见她好奇，也就把今日之事与她说了。
卫双舒倒是不觉得裴不明答应章丞相有什么不好，等到他真的动手，说不准还没得到那个二品官的位置，他就成为当朝最年轻的首辅了。
到时候朝堂上可就是裴不明施展拳脚的地方了，不需要他小心讨好别人，而是别人要小心翼翼跟着他做事了。
“今日三表兄还质问我，如此做可有考虑娘子的想法，娘子是如何想的？”裴不明原本是不打算叫她知道这些，只是想知道她的想法就不好乱说。
“你如此，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我自然是全力支持你的决定。”她觉得裴不明接下章丞相这个橄榄枝，多半是为了没能扳倒章丞相做后手。
假若此事没有成功，那么裴不明到章丞相手下做事，二人必然要交锋，到时候落败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裴不明闻言便笑了，只要娘子支持他，至于他人的误解，也没那么重要。
二人吃过晚饭便回去休息了。
倒是章丞相这边可是一夜未眠，他一直找不到自己的管家，更是找不到他曾经所说的家人。
越查便越是心惊，他之前是怎么叫如此来路不明的一个人混进他府上做事的？！还很快就把自己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章丞相自己府上的人还以为是管家走了之后，主君手底下没有可用的人了，所以才如此大发雷霆。
就算是有些人有心想上位，此事也不敢去触霉头，主君眼下正生气呢，他们要是毛遂自荐说不准也要遭殃。
于是乎丞相府一片低迷，下人们战战兢兢不敢多说几句话。
而章丞相正在回想管家曾经提过的一个相好，说是赌场的一个管事，可眼下赌场那边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围住了。
要想单独把人弄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最要紧的问题是，赌场里边的女管事还真不少，若是一个个猜，谁知道那个是管家的相好？
冥思苦想，章丞相什么都没做成，原本今天还打算去瞧瞧裴不明是怎么样处理此事的章丞相都不打算去了。
就是把那个管家揪出来。
不过既然章丞相不来，裴不明可没打算叫章丞相在此事里边独善其身。
由雍王妃指认章丞相有弑父之嫌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既然雍王妃都已经到场了，章丞相若是不在裴不明也没法继续下一步的计划。
毕竟主角都不在，这戏自然也就没法唱下去了。
大理寺这边，裴不明自己处理此事，季燕匪其实是有些不放心的，只是昨日祖父的话多少还是叫他按捺住了。
外边还是一些关注此事的百姓，章老太师之前在京中也算是有不少威望，他眼下死因存疑自然会有不少人关注此事。
裴不明则是叫人去请章丞相过来，虽然早已经猜到了章丞相昨夜没睡好，但是瞧见章丞相眼底青黑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疲惫。
看了那位管家的事情叫章丞相很是上心，竟然这么狼狈。
雍王看见章丞相这副模样直接在堂上笑出了声，之前不还一副清高样？眼下还不是这么狼狈。
季燕匪从章丞相身上也依稀能断定一些事情，昨日他在朝堂之上问周扬和孟冠玉要的那位管家绝对不简单。
章丞相过来瞧见雍王夫妻，也没太过惊讶，这事本就是雍王家的事情，只是皇帝为了平息民怨把这事放到明面上处理罢了。
就算是牵扯到那个老东西的死，那也与他无关，他在人前的可是章老太师的好女婿，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这世间没几个人知道那个老东西死去的真相，章丞相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自信自己已经处理好了一切，所以面对眼下的一切还能保持淡定和从容。
而裴不明今日可是做好了万全之策才过来，他已经去见过了章娘子，还把梁志云带了过来。
陛下散了早朝之后就会过来，到时候，御林军一到，章丞相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死罪。
彼时的卫双舒也没闲着，带着两个女使先是去见了户部的人，最在正午的时候带着人往大理寺这边看热闹。
今日裴不明是打算直接把章丞相摁死了，所有罪名证据一应俱全，章丞相就算是死也能有好多个死法可选。
大理寺这边已经开始了，早在雍王妃出来指认章丞相与章老太师起了冲突之后，堂下的百姓皆是震惊。
章丞相也很是不可置信，转身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这个二女儿。
他是想过自己会孤苦无依，可这个二女儿向来是温吞顺从的性子，她是怎么敢如此指认她的父亲的？！
“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在指认你的父亲是杀害你祖父的凶手？！”章丞相满眼不可置信，指着雍王妃的手微微颤抖。
“您现在倒是想起我是您的女儿了？之前我受雍王欺辱打骂向你求助的时候，你视而不见之时可还记得我是你的女儿？”
雍王妃早就看透了，只是章丞相非要继续装下去，她也不介意撕开这层伪装直接撕破脸。
雍王妃的这些话同样也震惊到了堂下的百姓，欺辱发妻不论是皇族还是平民，都是一项重大的罪名。
不过章丞相的所作所为也同样叫人恶心，对自己女儿的境遇不感到同情愤怒就罢了，可竟然还是视而不见？
“你这是对你父亲的污蔑！”章丞相没别的能否认，只能从自己父亲的身份上质疑雍王妃所说的话。
裴不明则是冷眼看着堂下的一切。
今日他可是特意把人都集齐了，保章丞相绝对翻不了身。
季燕匪眼瞧着这一切要乱套了，想出声的时候被裴不明眼神示意阻止了。
卫双舒过来的时候就见着了这么一副场面，父女二人争执不下，裴不明坐在上首半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而雍王妃又说出了惊天之语：“你说我污蔑你，那你为何不许我去吊唁阿娘！为何她的棺材里边是空的！”
“你如何解释我阿娘的死？还有我阿娘的尸首去哪了！”
裴不明这才来了些许兴致，雍王妃竟然还去掘了章娘子的坟，这倒是叫他很是意外。
章丞相也没想到这个往日里乖巧听话的二女儿竟然敢去掘坟，还把这事公之于众了。
堂下的百姓听得那叫一个起劲，原本雍王欺辱发妻，章丞相有弑父之嫌就叫人震惊了，眼下连章娘子的死都存疑。
谁是最可疑的凶手，大家或多或少都能猜到一些，只是大家还不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罢了。
“你个不孝女，竟然还去打扰你阿娘在地下的安宁？”章丞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指责着眼前的这个不孝女。
若不是早就知道真相，裴不明都要感慨章丞相还真是情深不渝。
“别只知道指责我，你倒是说说我阿娘是如何死的，尸首去哪了？！”
眼瞧着双方争执不下，也没个证据，裴不明自然是要说话了。
“你们父女先停下，先说说章老太师的真正死因吧。”裴不明其实已经准备好了请证人上堂了。
雍王妃见状也没再开口与章丞相争执，原本她没打算说这么多，只是瞧见章丞相这个模样，就不由得说多了些。
章丞相与这个二女儿争执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堂上的裴不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即使是雍王妃能证明我与章老太师有些龃龉，那也是她幼时的事情了，如何能证明便是我杀害了他？”
这是自然的，雍王妃的话虽然能证明二人之间有过争执却是不能直接证明章丞相真的杀了人。
尽管有雍王妃的指证，却也不能说明什么。
“雍王就没什么想说的？”裴不明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过话的雍王。
卫双舒站在人群之中遥遥看着裴不明在堂上审案，身侧是春桃，暗处夏云等着自家娘子的指示。
“既然雍王不说，那么便有请证人上堂说话吧，裴某在云州的时候，也得到了不少关于章老太师死因的证据，正好今日在此对峙了。”
从里边被人抬出来的梁志云，躺在地上与雍王和章丞相面面相觑，几人的神色都各有各的精彩。
裴不明可没漏过他们三人异样的神色，章丞相早就知道梁志云死了，眼下知道他没死，惊讶是自然，可雍王又是想起什么事了？
“我能证明，章老太师就是章丞相所杀，这是我曾经在他手底下做事得到的一份毒药药方。”
章丞相在梁志云开口说话的时候，就知道裴不明这个新人不怀好意了，他这事冲着他来的。
“此人是云州前任知府，梁志云……”裴不明细致地给堂上和堂下的人解释了梁志云的身份和来历，连他之前在章丞相手底下从事什么职位都一清二楚。
元和帝来之前就知道裴不明接下雍王这事就是打算扳倒章丞相，眼下连雍王和雍王妃也在大理寺的公堂上。
他还把云州知府梁志云也带回来了！
“裴不明这要是没成功，章丞相可就要弄死他了。”元和帝知道章丞相的厉害，要是不能一次扳倒他，那绝对是后患无穷。
“陛下倒不如相信裴大人。”隐龙卫统领在云州的时候可是见识过裴不明暗算梁志云的，如今他就算是没有十成的把握，那少说都有八成。
裴不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既然已经做了，想来应当是有把握才对。
卫双舒在堂下见着这位梁志云的惨样，就知道在到京城之前，梁志云遭受了多少。
只不过，能叫裴不明下如此狠手，想来也并不无辜。
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倒是身边的春桃吓了一跳：“主君这是否有些太狠了？”
卫双舒拍了拍她的手：“若是我，我也是会这样做的。”之前冬至的事情，她没与春桃说，其一是不想她多嘴告诉家中其他人。
其二就是担心春桃心软，会觉得她下手太重。
“我只是担心往后，主君若是也这么对娘子……”主君的手段太厉害了，若是起了争执，娘子真的是他的对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