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双舒倒是不害怕，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你这会子倒是忘记了，我们最近没少瞒着他做事。”
他若是真要与她动手那是不大可能，最多就是嘴上说几句罢了。
春桃想到自家娘子最近做的那些事情，随后便安心下来了，就算是往后二位主子感情淡了，有这些还有从前的恩情在，他还能真的对娘子动手不成？
裴不明抬眼扫了一眼堂下的百姓，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之中的她，她没有挤在前边只是在后边远远地瞧着。
抬眼见的一瞬，二人目光相接，卫双舒唇角含笑算作是与他打过招呼了。
裴不明只当自家娘子是来瞧热闹的，毕竟她最近忙着府上的其他事情也没什么时间玩，出来凑个热闹也不错。
就当是散散心了。
“不知道章丞相可还认得这位梁大人。”裴不明收回眼神，转而把话头指向了底下的章丞相。
章丞相彼时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他算是知道了，裴不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眼下就是回来找他寻仇的。
而梁志云这个蠢货还叫他拿到了不少证据，眼下他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日不舍弃些蝇头小利只怕是要走不出这大理寺了。
章丞相倒不是不舍得自己这个位置，只要京城这边闹得足够大，他的实权都还握在手里，就算是戴罪之身皇帝也拿他没办法。
先帝可是给了他一枚免死金牌，任何重大罪过都能免去死罪，保住自己这一声的荣华富贵。
所以章丞相眼下还是有恃无恐：“自然是认得的，好歹还是昔日的同窗。”
不过，章丞相从此刻便意识到了，裴不明这个新人更不像是新人，他更像是新人之中的狼王。
只要找到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不仅是此事还有裴家的事情也一并算了。
不过，尽管他的算盘打得很好，可是他手中有免死金牌。
只这一项重罪，裴不明能耐他何？
此时的章丞相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是没有细致地了解过裴不明的行事作风，若是他如前世般了解裴不明，他此时定然不会不把裴不明放在眼里。
“对于这位昔日同窗的指证，章丞相有什么要辩解的？”
裴不明对于章丞相会说出什么话并不在意，只要证据还有堂下的百姓，还有其余人心知肚明便已经成功把弑父的罪名扣在章丞相头上一半了。、
“可是光凭他一个人的证词，那未免太过片面了，裴大人便是如此断案的？”章丞相试着想要打压裴不明审案的气焰。
“我怎么如何断案，不必章丞相亲自教我，何况大理寺真正的大人都还未说我的不是，大人今日作为被指正之人，还是不要教裴某做事为好。”
裴不明就是不吃他那一套。
三言两语又把压力尽数还给章丞相了。
季燕匪今日才算是真正见识过了自己这位表妹夫的厉害，对上章丞相都还能如此淡定的人，谁见了不说句厉害。
“他不甘入赘，一直以章老太师的扶持为耻，可若不是章老太师，他绝计不会走到今日的这个位置。”
梁志云当初可是章丞相的至交好友，原本他入赘章家得了章老太师的支持，梁志云是颇为羡慕的，他也学着娶了柳家的女儿，可是柳家能给他的有限到底还是不如章家的权势。
随着梁志云把当年的旧事一一道来，姗姗来迟的元和帝也听了一半儿。
裴不明当真是个厉害的，知道了这么多，愣是半点风声都没向他透露。
卫双舒站在堂外，秋日的暖阳照在她身上，听着堂内对章丞相的控诉，不由得想起了些上辈子的事情。
底下的百姓听到这，看章丞相的眼神便不同了，方才雍王妃指认章丞相的时候，还有人半信半疑，可到眼下梁志云把事情原委都说了。
谁还能不知道其中的原委，想要人家的权势帮扶自己一路青云，可是却不愿忍受一时的屈辱。
“除却弑父这事，我还要控告章丞相暗中谋害发妻！这事雍王也知道！虽说是慢性毒，可是天长日久章娘子想必没几年好活了。”
梁志云这话，把原本在一旁装死的雍王拉入了这混乱的局面之中，更是叫全场再次震惊。
章娘子与章丞相有多么恩爱，其实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可是眼下这人居然说他暗害自己的发妻，叫他们称赞了多年的神仙眷侣就这么破灭了。
雍王妃也很是震惊，她从来不知道爹娘之间是这样的复杂，明明阿娘之前都很是开心……
元和帝坐在裴不明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而站起身的裴不明也很是淡定从容，半分异样都没有。
“雍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也出主意的人之一吗？眼下还怕他当众杀你灭口？”梁志云早在押送回京的时候就知道，裴不明不会放过他。
那倒不如多拉几个当垫背，黄泉路上也好多个伴儿不是？
雍王妃此时恶狠狠地看向了雍王，早如此当时在冷宫的时候，她就已经狠心直接弄死他，给阿娘报仇。
卫双舒瞧着眼下的这一切，是真的蛮有趣的，随后看向了与暗卫一同站在人群中的章娘子，她是不大能了解章娘子当初到底瞧上章丞相些什么了。
脸吗？还是才华？
饶是元和帝知道，也不免被裴不明的淡定所感染，跟着淡定了不少。
“章丞相确实配置了慢性毒药给章娘子服用，只是这药一般也没那么厉害，章娘子应当还有好几年才死……”宋高惇倒是不介意多拉章丞相下水，他不好，章丞相也别想好。
若是加大了剂量，也不是没可能，何况雍王妃不还说她阿娘的尸首不见了吗？
“你们几人合起伙来污蔑我，你们有证据么？”章丞相就咬死自己没有做过这事，他们没有实际的证据，自然也拿他没办法。
裴不明站在堂上，听着下边的场面开始僵持，便知道这事不好办。
不过这也不着急。
“章娘子的死暂且先放一放，先说说章丞相你一个赘婿，变卖章家私产的事情吧，朕前些日子拿到了一份单子，上边可都是你变卖的章家的私产。”
李福拿着单子给众人看了一圈，雍王妃这才知道，从她与阿姐及笄之后，他就开始变卖家中的产业了。
入赘本来就比章家的人还要略微低一些，是没法做主章家的家产的去留的，他私自变卖虽说不是大罪，却也是要受刑的。
证据都已经摆在这了，章丞相就算是有心不想认，也得认下了。
“不过是三十大板，我还受得住。”章丞相知道元和帝此行有备而来，也没打算不认账。
御林军的三十大板，就算是章丞相也未必能撑得过去。
“陛下的人下手别太重了，后边还有不少事情要问。”裴不明轻声提醒道，这才只是个开始，若是御林军下手太重，章丞相昏过去了可就不好了。
“那就由大理寺的人行刑好了。”元和帝倒是不介意听裴不明的，他倒要看看，裴不明还有多少后手能把章丞相摁死。
章丞相倒是不知道裴不明除此之外还准备了别的，不然他说什么都不会主动受刑。
章丞相忍下了这三十大板，，也只能趴在堂上和人说话了。
“弑父的事情，章丞相已经无可辩驳了，章丞相可承认？”裴不明淡然问道。
“证据确凿，可就是死罪，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雍王妃直接断定了。
“臣有先帝御赐免死金牌，便是什么过错都能相抵。”章丞相方才已经打算好了，弑父的事情只要用免死金牌就能过去了。
“既然如此，章丞相派人去府上取过来吧。”
元和帝总不能说他不认先帝的免死金牌吧？语罢他还看了一眼裴不明，不曾想他还是一副从容之色，倒是叫元和帝摸不着头脑了。
章丞相今日过来的时候也是带了护卫，眼下正好交代下人去取东西。
卫双舒在堂外已经听到了诸多百姓不满的言论，对章丞相做了这么多恶事之后还能凭借免死金牌脱身感到相当气愤。
“呸！先帝昏庸竟然赏给了你这样的东西！”
底下百姓很是激动，不是在骂章丞相便是悄悄地在暗骂先帝。
不过瞧着裴不明的模样，他定然还有后手，不然他怎么可能叫章丞相如此顺利脱罪？不过这行事作风倒是格外像前世的首辅大人。
章丞相若是知道自己才把免死金牌用出去，裴不明还有后招准备着对付他，只怕是要当场气得吐血。
今日大理寺的事情已经吸引来不少百姓，眼下堂下已经很多人了，外边来得迟的就进不来了。
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护卫把免死金牌取回来了，元和帝把东西收回来确认过真假之后便只能开口：“免死金牌是真，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没你一年的俸禄。”
元和帝此话一出，底下的百姓愈发不满了。
护卫意欲把章丞相抬回去的时候，周扬和孟冠玉粉墨登场了：“且慢，赌场这边有些事情要章丞相解释一番。”
卫双舒看着堂上一同出现的管家还有文竹，唇边的笑意越发大了，果然如此。
章丞相这下脸色是真的青黑了。
周扬和孟冠玉带来的这些人之中就有他的管家，其中有些还是赌场的管事，赌场那边的事情，还是被查出来了。
雍王和雍王妃看着这一切，还没从方才的惊讶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有新的事情来了。
“章大人大半个月前转手将赌场卖了出去，前些日子这个赌场还是在您的名下，另外就是有几位大人指证您受贿，每人十万两白银以上……”
周扬和孟冠玉把事情原委原原本本说出来之后，叫章丞相两眼一黑只想当场昏过去，这些没骨气的东西，这么快就把他供出来了。
章丞相很想装晕，但是他已经看见了站在元和帝身边的太医院院首，他敢晕过去，这位元首大人就敢直接扎醒他。
裴不明站在堂前静静地看着他，唇边是一抹轻笑，章丞相的寒意这才从背后冒了出来，看着这抹笑他便知道这事绝对与裴不明脱不了干系。
元和帝与众人的反应都是：“？！”
还有！
卫双舒轻笑，这才哪到哪啊。裴不明连章娘子都没请出来呢，这还仅仅是赌场行贿的事情。
“这份是章丞相的管家，还有赌场的管事给我们的名单，想借此戴罪立功，减轻罪行。”
孟冠玉把名单交元和帝手中，元和帝看着上边朝堂上大半的老家伙几乎都在这名单之上了。
还有几个已经十分识相的已经在前些年的时候，自请去地方历练了。
于是乎，元和帝将名单交给了李福：“你来宣读吧。”
长长的一串名单念出来，全场寂静。
“由于数额之巨大，现将此单广而告之。”元和帝直接做主将名单张贴出去，昭告天下。
章丞相也没打算就此认命就是了。
赌场这边的事情，注定是要背在章丞相身上了。
可有些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有人要控告章丞相谋害发妻，陛下也一并秉公处理了吧。”裴不明说着，外边便走来一人。
来人衣着朴素，却依稀能瞧出当年的风华，尽管上了年纪却也没有太过年老。在场的人，都能认得出来是谁。
这是，已经‘死去’多时的章娘子。
章丞相从未想过再次见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是在大理寺的公堂之上，而且她竟然还活得好好地！
而他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正视这个女人。
雍王妃则是激动极了，她还以为阿娘已经死了，没曾想还有再见的机会。
底下的百姓更是激动，之前他们还不信，眼下被害的主人公都出现在公堂上要控告章丞相了，还有什么是不能信的？
元和帝在旁边看着眼下这个场面在，便想到了来时路上隐龙卫统领所说的话，裴不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今日这个把握足矣叫章丞相永无翻身之地。
末尾的时候卫双舒还给裴不明安排了一份大礼，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合适的机会，就等准备结束的时候献上去了。
不过扳倒章丞相并不是裴不明的最终目的，他还要留着章丞相的性命，去还裴家一个清白。
裴不明手上已经有不少证据了，只是他觉得还不够，所以才要拖着晚些再处理此事。
不过裴不明并不知道，他家娘子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今日了。
今日闹了一下午的事情很快就要进入尾声，卫双舒还是站在堂外静静地看着堂内的裴不明，只是日落西山之后，春桃给她取来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堂上的事情卫双舒没注意，她只知道今日大理寺的事情还没有完呢。
章丞相的罪行，今日若是没揭露完，他只怕是跑，到时候找不着人，可就不好定罪了。
正好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有皇帝亲临，有御林军护卫，有官员和百姓见证，今日之事之大，已经彻彻底底在京城传开。
若不趁此，裴家的事情，可就要无人问津了。
章丞相犯了这么多的罪行，便是万死也不为过，可在此之前，要还裴家上下一个清白。
大理寺之外，几位上了年纪的大人穿着素衣，带着东西前来。
穿过百姓人群，到堂中。
“几位大人来此意欲何为？”元和帝不明所以，问完还不忘看了一眼裴不明。
这难道也是裴不明安排的一环吗？
不料裴不明微微摇头，这不是他安排的。
“老臣此番前来是为了一桩旧案，亦是与章丞相有关。”
“更是与裴大人有关。”
卫双舒此次站得近了些，仍旧是嘴角含笑看着裴不明，不过这个时候，裴不明并未注意到自家娘子的神色。
章丞相是知道这几个老臣的，之前裴丞相的几个忠心的下属，只是之前他懒得处理，也就搁置了不想今日要栽在这几日人身上了。
裴家的往事自此被翻出来，而裴不明的身份也终于能公之于众。
梁志云之前的那份名单更是参与其中的官员，两桩罪名加在一块，便是罪加一等，皇帝陛下清理朝堂上那些官员也不再是难事。
裴家的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此番被人提起，还是有人记得裴家那位丞相的。
想当年裴府在京城之中也是响当当的美男子，裴不明与他有七分像，还不能证明他的身份？
何况，当时裴家离京的时候，早就有了个孩子，只是在家中教养甚少出门罢了。
元和帝看着眼前这些齐全的证据，他若是不即可下旨澄清裴家的清白，好像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裴不明拿到圣旨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事情便如此顺利？
章丞相今早出门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这一趟是有来无回，免死金牌用出去了，赌场的事情管家，章娘子……
几乎是大半的坏事都暴露在人前了。
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不过，那又如何？等边关一破，大家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