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对她哥的二货行为已经习以为常,倒是很满意他对春台的亲热态度。
“这家伙中午在县城杀了一个,晚上又到这儿杀了一个。你说他是不是住在这儿呢?” 一转眼,陶若愚俨然已将春台当成了他的案情顾问。
春台认真琢磨了一下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秦县几个镇子距离都不远,不排除有流窜作案的可能性。当然也可能凶手是外地来的,但我一路走来没听说有此类案件发生,我想凶手不出意外还是秦县本地人。公子还是以县城和桃花镇为中心尽快查一查本县的玄术士吧。”
陶若愚跟捡到宝似的拍拍春台的肩膀,随即对捕快们指点道:“你们三个和仵作把尸体运回去,然后带着衙门里的弟兄去排查城里的玄术士。一定给我仔仔细细的查,甭管是算命的,看相的,就算是卖药的也不许放过。你们两个留在这儿继续走访周边的住户看有没有什么新情况。”最后指了指阿四,阿六:“你们两个就跟着我。”他分配完任务忽然想起老爹的嘱咐,又向春台问道:“怎么样大哥,这儿干净吗?用不用做做法?”
春台刚才已经看过了房里很干净,但他要真说很干净恐怕以后就没他什么事了。
“嗯……”春台的表情稍稍严肃起来:“做法倒不至于,待我画几张符贴在门框上吧。人到底是惨死的,怎能说得上干净。”
陶若愚一听,顿时感觉屋子里阴森森的,好像有鬼魂藏在某个角落正看着他们,急忙把春台拉到了起居室的案几跟前:“那大哥你就快画吧。”
春台从背囊里取出黄表纸,朱砂墨及毛笔,开始画符。陶夭夭坐到旁边一看,发现春台画的符和一般玄术士的画风完全不同,常见的玉皇大帝,鬼谷先生什么的一个字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歪歪扭扭很稀奇的图形,有的看起来像虫,有的像鱼,多数又像鸟。潜意识里,她觉得这是一种类似甲骨文的字体,但看起来根本是一头雾水。而春台却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地画了出来。陶夭夭感觉好神奇,仿佛眼前这个男子是天神派下凡的使者,掌握着天机不可泄漏的密码。
春台画符的速度极快,画一张也就是一个回眸的时间,他坚持着画了两张,忍不住看向身边的好奇宝贝,温声道:“以后我可以教你画。”
陶夭夭莞尔一笑,点点头。
“说话算数吗?”
“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明明白白的。
这才不是一句言语,而是一份约定。
陶若愚吩咐捕快们把尸体抬了出去,转头看见春台和陶夭夭两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隐含内情的微笑,就跟发生了什么好事在偷着乐似的。
这时春台画好了十张感觉应该够了,就朝陶若愚招了招手:“公子,找人来贴吧。”
陶若愚愣愣的哦了一声,对之前他吩咐留守白清家的两个捕快说:“你们去打碗浆糊来把这符纸贴好了。”
捕快们应承着过去接手了符纸。春台收拾好东西背起背囊,和陶夭夭一起朝陶若愚走来。
陶若愚端详了他们一会儿,有些迟疑的问:“我说大哥,你俩……有事?”
春台微微一笑,平淡的表情显然没事,不过一直听大舅哥喊自己大哥心里也的确不得劲儿:“公子,你我意气相投,年龄相仿,不如以后就以名字相称吧。我不叫你公子,你也别叫我什么大哥了。”
“你说呢,夭夭。”春台望向陶夭夭,眉目中是只有陶夭夭能领会的含情脉脉。
陶夭夭浅笑:“你说的是,春台。”她眼里也是只有春台能领会的情意绵绵。
轮到陶若愚最可怜,他什么都领会不到,偏偏还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呢?他盯着眼前两个人仔细的看了半天愣是啥都没看出来。末了皱一皱眉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他搂了搂春台的肩膀,嘿嘿笑道:“好,那咱们以后就是老哥俩了!”
陶夭夭表情一滞,真恨不得把她哥从窗户丢出去,她真担心春台会相信有其兄必有其妹的鬼话。
桃花镇之所以叫桃花镇,是因为它挨着桃花山。但桃花山可不只挨着桃花镇,它还挨着双喜镇。双喜镇的名字用了没多久,它原本的名字其实叫大桃花镇。一般小地方的名字都可劲儿的标榜当地名胜或是有特色之处。大桃花镇同样挨着桃花山,面积又比较大,当然不甘心被比自己小的地方抢了名儿,因此就和桃花镇怼上了。也因此长久以来都像是个蹭名儿的,累的历代里正都为此有一番苦恼。直到十八年前他们镇上一位叫霍双喜的老半仙为诛杀祸害洛阳城的妖道而牺牲,被当时还是天后的武则天晓谕天下追封为忠武仙人,彼时的里正和几个地主乡绅一合计就愉快的以老半仙的名讳把镇名儿给改了。同年镇里还建了一座双喜庙,此后男女老少但凡有点事都去拜老神仙,霍双喜活着的时候管鬼怪,谁知死了更忙还得管人家婚丧嫁娶,生儿育女。
不过死了以后的事,霍双喜可不知道,他已经变成春台了,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娶老婆。从上午到了桃花镇,春台一颗红心向夭夭的心思就被一分为了二,一份在他老婆身上,一份在他老婆本身上。桃花山里藏着他最后一份老婆本,是霍双喜独身一辈子攒下的。这份要是再没了,春台就真的可能要骂娘了。
陶若愚盘问过桃花楼老板之后不出所料的没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于是带着他们去查镇上的玄术士。谁知桃花镇上只有一个土道婆,还是个孤老婆子,亲戚六人一概皆无,弟子小幺更是没有。无奈有几个街头算命卖药的,以防万一也讯问了一遍。下午时,陶若愚准备打道回府了,跟了一路的里正汪赶紧拦住春台想求几个符带在身上。春台正想寻个由头留下,索性怎么凶险怎么来,一通说的里正汪差点没给他跪下。陶若愚和陶夭夭实在心疼老年人就同意了他的请求让春台为他开坛做法。他们左右也没什么头绪就一直等着。
春台忙活儿了半个时辰,名为里正汪一家辟邪禳灾,其实是在求雨。做法完毕之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祭桌,天上顿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春台真是感动极了,心情不吐不快,只好对着里正汪说:“天降甘霖,定是被你的虔诚所感,里正必定长命百岁,四世同堂。”他可没说假话,里正汪长的脸型方正,骨高肉满,眉毛长垂,鼻梁直挺,人中深长,牙齿齐整,从面相上看想不高寿都难。至于为什么感动,他都几十年没求雨了没想到还能一求一个准儿,他何止感动,简直感动的内心小马奔腾又嘶鸣。他想好了,等晚上拿到了老婆本,一定捐出一半来回馈乡里。
当然,只要他老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