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没有再说什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推着摊子离开,前脚刚走,街头就出现一个踉跄的身影,药衍抽了口烟,吐出一口白烟,慢慢向四周散去,很快街上就笼罩了一层白雾,将整条街道都笼罩其中,唯一可见的,只有药铺门口那两盏化作金青色的灯光。
出现在借口的男人浑身酒气,醉醺醺的,身形不稳,一脚深一脚浅的往这边走来,早已喝的不分东西,更何况在这黑夜的浓雾之中,走两步反应过来回头时早已看不到回去的路。
夜色的雾气当中,不远处两点光亮就像是指引着人前去一般,鬼使神差的,他也跌跌撞撞的向着那光亮而去,走到面前,才发现这是一家药铺,门口坐了个抽着烟枪的老者,他微微正了正身体,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老人家,有礼了。”
药衍吐出一口气,周围的雾气顿时更浓重了,微微叹了口气,“买药么?什么药都有。”
他又双手架起,“不了,小生无病无伤,无需用药。”
“心病也是病,有病便可医。进来看看吧。”药衍起身转身进了药铺。
心病也是病,有病便可医。
因为这句话,青年跟着进了药铺,如那老者所言,他有心病,而且是不治之症。
进屋之后身后的门一下子合上,屋内奇特的药香味让他酒醒了一半,而在他前面的那老者却不知去向,他打量了一下整个店内,跟普通的中药铺并无二样,却总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寻医,问药?”一阵清新的女声传入耳中下了他一跳,顺着看去,柜台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着水青色衣裙白纱遮目的女子。
什么时候在哪儿的?
若不是看这女子有影子,他都以为这是如戏本上所言碰见女鬼了,这一惊吓,他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方才那女子的问话,他反映了半饷才回答,“求药,治心病的药。”
凌魑晚挥手示意他走近了,他走到柜台前对着凌魑晚行了个礼,“姑娘,小生有礼了,”随即又左右张望了一下,“方才有位老人家所言,这儿有治心病的药?当真?”
“心病为何?”凌魑晚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久考不中,家族重任,仁义礼孝。”他长长叹了口气。
他叫梁耀,光宗耀祖的耀,是梁家的独生子。祖上是做官的,但因后来官场内斗站错了队而被永远逐出朝廷,此后家族也就此没落,但重返朝堂这一梦想却从未没落,也成为梁家子嗣为止奋斗的目标。他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为这个目标奋斗了一辈子,也被束缚了一辈子。就像一个诅咒一样,将他们困在牢笼无法挣脱。
或许是觉得自己真的无望,又或者是看到他看到了希望,父亲在他识字学书时便弃文从商,不过几年便有了如今的家产,开始陆续纳妾,与各大官商家小姐结亲,一为绵延子嗣,二为他铺平道路,他以为,父亲纳妾绵延子嗣,也会有兄弟为他分担,但不曾想天不随愿,梁家到如今也只有他这一个独子,而他,自考中秀才之后,几次科考榜上无名,渐渐他对自己失望,也对诗书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羡慕那些浪迹江湖的逍遥浪子,羡慕他们无拘无束,羡慕他们不为世俗所捆绑。
“我也自知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这样太过疲惫,父亲步步紧逼,榜上无名时父亲对我的失望,到如今,他只过问我是否榜上提名,若是还未,只是叹息,连指责教导都不愿与我多说,我也不想让父亲失望,只是每年科考才子备出,而我,只不过是个笑话。”他苦笑着摇摇头,“若是有人能为我分担这一切,那便好了。”
凌魑晚听完,微微颔首,“此病可医。”
“当真?”梁耀双眼一瞪,随即又苦笑着连连摇头,“姑娘莫要逗我,这要如何医?莫不是要给我一贴生子良药回去给我那些姨娘服下不成。那等胞弟长大,我还要再被束缚十几年啊。”
“并非。”凌魑晚摇摇头,“有药可医,药到病除,但,药价不低。”
“姑娘若能解我心病,万贯家财,小生都可双手奉上。”梁耀一下子激动起来。
凌魑晚却皱了皱眉,“万贯家财并非你所有,你有什么?可换那一味药。”
“这……”梁耀顿时心里一沉,是啊,那万贯家财与他何干,那是父亲赚来的,那他还有什么。
一杯清茶放到面前,褪去老者皮囊的药衍恢复了那身年轻俊朗的外表,笑眯眯的把两杯茶放在凌魑晚跟梁耀面前,“客人不必着急,可回去思量再三,而且这药,也得慢慢研做,以及,事先与客人说明,药一旦喝下,便无法逆转,会发生什么,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与药铺无关,客人可三思后再来问药。不急,不急。”
面前的清茶映照出他的眸子,梁耀思索了一下,随即对着二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药铺。
凌魑晚指尖在茶水中掠过,眼神微微暗了暗,药衍微微笑了笑,“时候不早了,老板早些休息吧。”
“此病,如何医?”凌魑晚忽然开口问道,她也很好奇,这样的心病,要如何医。
药衍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老板不知如何医便说可医,若真无法,可是要砸招牌的。”
“你说的。”明明是你说得心病可医。而且这诡异的药铺,不是号称药到病除,排忧解难么,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好像的确是他先说的,“简单,他不是不想去科考,想要浪迹江湖,逍遥一生么?那就找个想去考试而且有能力考中但没那个资源的,让他们互换,这样双方都满足了,连梁家老爷子的心愿都能得到满足,这不就是皆大欢喜。”
真的是这样么?凌魑晚眼神暗了暗,“只观表面,未探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