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不必对我这么防备。是救您出来的黑衣人托我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你。”
“黑衣人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自然知道黑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甚至在他提出希望黑衣人能帮忙救出邓俣的时候对方也一口答应。
他似乎没有理由怀疑黑衣人的动机，但有时候无缘无故的好、毫无理由的恩也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非亲非故，他高凡又不是什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间车爆胎的人，他怎么就能得到黑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扶呢？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他早知道你会问追问他们的身份，他托我带一句话给您。他说‘如果我想害你，我实在不必把你救出来再加害于你，当时我只要袖手旁观，您和邓先生都不会好过，我不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傻事。’”
“可是……我总得要知道自己的恩人到底是谁吧？黑衣人冒着生命危险搭救了我和老二，我却对他们一无所知，长相、名字、身份，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Dov一个小时后会出现在第一军区大院的地下停车场里，您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高凡看了眼腕上手表，他没再继续追问，拿着车钥匙，带上了几名保镖就离开了。
他提前五分钟抵达了第一军区大院的地下停车场。
他将车熄火，静静地坐在车上。
保镖已经找到掩体，各自就位。
不多时，有保镖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高先生，有三辆车正在驶入停车场。”
“盯着就好，不要轻举妄动，等确认Dov在场后你们再行动。”
“是。”
高凡话音刚落，驾驶位这侧的车窗被敲响。
高凡侧目，他看到身着便服的年轻男人，这个人就是当初在办公楼外给他送伞的人。
这是将军的人。
高凡没有降下车窗，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只想让对方误以为车内无人。
他不想把无辜之人牵扯到Dov事件中。
对方却不罢休，继续敲车窗。
几番无果后，对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车窗说：“高先生，将军有话跟你说。”
高凡蹙眉，终于出声，“晚点我会去找将军。现在请你离开，我有点私事需要处理。”
“高先生，将军说了现在就要见到你。”
“现在我没空！”
“事关贵公司乘务长和机长事件，高先生也没有兴趣吗？”
“查清楚了？”
“嗯，将军希望您现在就能去他办公室。”
高凡摇头，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你转告他，我会亲自登门道谢。”
“高先生！经过查探，害死乘务长和机长的凶手已经来到K国，正准备对邓先生下手，将军不知如何处理，需要与你一同商量。”
“对邓俣下手？”
“是，凶手此番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邓俣。”
高凡陷入了沉默。
一方面是好不容易找到行踪的Dov，一方面是邓俣的安危。
“高先生，您不想管您二弟的死活了吗？”
高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跟着这人离开。
他走后不久，Dov大摇大摆地从车上下来，笑得一嘴黄黑的牙齿全都露了出来。
他点了根烟，夹在指尖，笑道：“没人能料到我敢到这里来。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还真特么地没错！”
……
军长办公室。
高凡因着方才的事儿，实在开心不起来。
等了这么久才等到Dov的消息，却硬生生被他错过了，也不知道保镖能不能抓到Dov。
将军见他心事重重，亲自煮茶，递给了他一杯，缓缓道：“凡凡，如果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一定要告诉爸爸。”
高凡抬头，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将军十万火急叫我过来，不会就是想说这些无聊的话吧？”
“尝尝爸爸煮的茶！这些年，爸爸知道你待在华夏，所以特地请了华夏的茶艺师教我煮茶，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们父子俩能像这样对坐饮茶。”
高凡按捺着不快，一口牛饮，摩挲着茶杯，没什么情绪地说：“茶喝完了，如果将军没有其他的事，我很忙，就先走了。”
“凡凡！是不是如果不聊你二弟三弟的事情，我们父子俩就无话可谈了？”
高凡脚步微顿，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头发已经斑白的老人家，他喉咙滚动，硬气伤人的话就哽在喉间，不能上、不能下。
明明做错事的是将军，明明当年对不起他的是将军，为什么到头来他连一句重话都不忍心说了？
为什么从始至终难受的都只是他自己？
高凡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那些复杂的情绪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淡淡地看着将军，开口道：“如果您想把查探的结果告诉我，我感谢您；如果您不想告诉我，我也不强求。”
将军抿了口茶。
他头一次发觉，这茶尖尖的嫩芽泡出的茶汤竟是如此地涩口。
将军将上锁抽屉里的文件袋取了出来，他递给高凡。
将军说：“凶手的势力非常庞杂。凡凡，你千万不能和凶手硬碰硬。这次去查案，我派出去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五个损失了四个，只有一个平安回来，如此可见一斑。如果你想报仇，爸爸替你报，你不要自己动手。”
高凡没有抬头，他翻阅着文件，说：“我的仇，我自己报。”
“现在你三弟仍然下落不明，一旦你出手，打草惊蛇，害了你三弟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害死乘务长和机长的凶手和害了我三弟和三弟妹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虽然还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但我们猜测至少有95％的可能性是同一个人。为了你三弟着想，爸爸觉得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上次你忽然失踪，爸爸带人在野外找到你的车的时候，看到车上的弹孔、划痕，看到粉碎的车窗，爸爸真的吓死了。凡凡，爸爸不能失去你了。”
“将军！我来这里不是想和您煽情的。您的儿子不止我一人，您想要孝顺听话给你笑脸的儿子，请您回家去找，不要找我。您把我送人的那天，你叮嘱过让我就当没有您这个爸爸，我记住这句话了，所以这些年我都没有想起过您。今天我也叮嘱您，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将军一个踉跄，脚步不稳，往后倒去。
高凡行动先于思想，他立马就上前扶住了将军。
将军老泪纵横，抓着高凡的衣袖，发哽道：“凡凡，您的心里是有爸爸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忘了爸爸呢？爸爸可是没有一刻不在想你，这些年爸爸看似重新组成了一个家庭，结婚生子，但其实在爸爸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很大的血窟窿，无论怎么补都填不平。儿子，爸爸一直很想你和你的妈妈，爸爸……”
听到“你妈妈”三个字，高凡的戾气骤然就腾发了出来，他盯着将军，厉声道：“你闭嘴！你没资格提我妈妈！”
高凡的母亲过世之时高凡还小，可他一直记得母亲临终前牢牢地将他的小手和父亲的大手握在一起，他那可怜的母亲留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真是讽刺！
他的父亲把他送给别人，转身就重新结婚生子。
他将他母亲的临终所托视为无物，他还有脸提起他的母亲？
“凡凡！”
“够了！”高凡五指收紧，将文件袋都捏皱了，他说：“凶手的事情，谢谢您！”
“你就不能原谅爸爸吗？”
“抱歉，不管您现在做多少补偿，过去的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了既定事实，谁都无法改变了。”
“如果爸爸替你报仇呢？爸爸保证，不惜一切代价将凶手绳之以法，为你和你的兄弟讨回公道。”
“我说过，不需要！无论是我，还是老二、老三，我们都不需要外人替我们承担。”
外人！
他是外人！
将军背在身后的手攸然绷紧。
他说：“孩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急于报仇的心我能理解，但凡是还是要量力而行。你的二弟和三弟都不希望看到你为了复仇不顾自己的性命。你刚从虎口逃生，现在最重要的是韬光养晦，以待时机，而不是上赶着去送死。”
“将军不愧是将军，论起谋略，谁又能比得上您？”
讽刺之味实在太浓重，将军根本无法骗自己他这是夸奖。
将军叹气，又给高凡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边。
这次，高凡没有接，他觉得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非常压抑，他连一秒都不想再待了。
他正要离开之际，方才带他来找将军的年轻男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喘着气说：“将军，高先生，地下停车场出事了！”
高凡眼皮猛跳，他骤然转身，无意中撞翻了将军手中的茶杯。
茶汤滚烫，悉数泼在了将军的手背上。
年轻男子惊呼道：“将军！”
将军摇头，摆了摆手，说：“我没事，你仔细说说，停车场出什么事了？”
仿佛是为了回答将军的疑问。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震颤，办公室的吊灯摇摇欲坠。
“爆炸了！”
“快走！全部到训练场上去！楼里危险！”
走廊外叫喊声此起彼伏。
将军的卫戍急忙赶来护送将军离开。
将军看着高凡，说：“凡凡，和爸爸一起走吧！”
高凡摇头，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