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式微从不辣的锅里夹了一块牛肉，放到顾晨碗里后她就放下了筷子，看着顾晨，缓缓开口：“我在他病房的柜子隔层里找到了迷香的粉末。”
“但你还是不愿意相信刘承会给瑞克教授下迷香对吗？”
沐式微摇头，说：“恰恰相反，我不得不信。刘承拿走了自己的病历本，从医院逃离了。医院停车场的监控清晰地拍下了他抢车的全过程，他动作非常娴熟，砸开副驾驶的车窗就一跃而入，迅速控制了车主，冲杆而过。在K国警方的帮助下，我们追踪到了那辆车的运动轨迹，我一路追过去，可……”
沐式微闭上眼，双手不自觉地攥得紧紧的，指关节都因为她太过用力而发出了咔嚓的声响。
她浑身都在发抖。
顾晨绕到她这边，温热的大手覆在女人冰凉的小手上，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她的拳头掰开了。
他温言道：“我在。”
明明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沐式微却听懂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是天塌了，顾晨都在她身旁。
他不会留她一个人。
沐式微强撑着的那口气就被男人的“我在”给泄了……
她觉得自己很脆弱，她靠在顾晨怀里，声音越发哀伤沉恸了，她说：“我亲眼看见那辆车直直地闯过了跨海大桥的围栏，连人带车跌入了跨海大桥。”
顾晨心里一紧，他问：“人找到没？”
沐式微摇头，“搜救队的人说救援难度太大了，车里人生还的机会几乎是0。”
“沐式微。”
“嗯？”
顾晨勾起她的下巴，用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湿润，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不管结果是什么，这都是刘承的选择，与你无关。”
沐式微木木地看着顾晨，没有说话。
顾晨微微扬声：“听到没有？听到就回答我。”
沐式微唇瓣抖动，几张几合也没说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顾晨收下力度加大了，他沉声道：“刘承是一个成年人，成年人都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明白吗？”
“嗯……”她哑声回答，喝了口温水润润嗓子后继续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就是难过，特别难过……顾晨你知道吗？刘承非常热爱消防事业，他努力、热心、健谈、好学，就连成叔那种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说刘承是现在浮躁社会中难得的好苗子，是个好同志。我不知道他会因为什么背叛在自己的战友，我更不知道他会因为什么抛弃自己的信仰。我觉得很恐慌……这种感觉你能懂吗？好像我们这些人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第一个是刘承，那第二个会是谁呢？”
她说着说着，眼眶全红了。
泪水一滴滴地往下砸。
顾晨叹气，给姑娘擦眼泪的速度远不及这姑娘制造眼泪的速度啊！
他安慰道：“我没看到那双无形的大手，我只知道现在有双温暖的手正在笨拙地替你擦着泪水。”
“顾晨……我很难过……”
“我知道啊！”
“我这么难过，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啊！”
男人无奈极了，揉了揉她的脸对她说：“古往今来，邪不压正，有我这双温暖的手牵着你，你还会怕那双无形的大手吗？”
他啊！
是在以他的方式给沐式微加油打气呢！
沐式微眨巴着大眼睛，目光湿漉地看着顾晨，抽噎道：“我才不要把你也牵扯进来呢！这是我的工作。打击黑恶势力，我责无旁贷。我刚才就是……就是想朝你撒撒娇，让你哄哄我，其实我不怕。”
她天不怕地不怕，从前最怕的就是顾晨再也记不起她；而现在，她最怕的是顾晨会离开她。
顾晨点头，赞赏地说：“这才是沐警官。”
“刚才撒娇的是你未婚妻。”
“我分得清楚。沐警官和未婚妻，就像你口中的顾总和帅气蝎一样。”
沐式微瓮瓮地“嗯”了一声。
顾晨夹了块特辣的鱼片喂到她嘴里，轻声道：“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沐式微点头，说：“再来一块。”
顾晨由着她，又让她吃了七八块特辣鱼片。
直到沐式微说实在太撑了，他才没继续。
“我有点困了。”沐式微打了个哈欠。
“你先去洗，洗完睡觉。”
“好啊，那这些东西就麻烦顾总收拾一下啦！”
“我的荣幸。”
沐式微拿了换洗衣物进了卫生间。
簌簌的水声响起，顾晨迅速给邓俣打了个电话。
邓俣很快就接听了，听起来心情不错。
“顾晨，我正准备给你打的时候你就给我打过来了。我跟你说一件大喜事，我们……”
“刘承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这样打断别人说话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顾晨没什么耐性，问：“喜事晚点说，刘承的事情很急。”
“他没问题。”
“没问题？”
“嗯。”
“你查了没有？”
“我查了啊！根正苗红的一小伙子。顾晨，你可不能戴有色眼镜去看别人啊！他现在生了病，需要关怀。”
“挂了。”
“我……”
邓俣看着手机，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还没把大喜事告诉顾晨呢！
Nico见他这个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刚才是顾总的来电吗？”
邓俣没好气道：“嗯。”
Nico问：“顾总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啊？”
“怎么？你很想他？”
“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很想念顾总啊！”
“那要不要我派你去K国出差，顺便看看顾总啊？”
“可以吗？那真是太……”Nico的笑容在接触到邓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凝固了。
她立马改口：“我很忙，邓总您交代的事情我还没处理好呢，我没时间出差。您还是另择人选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明早就出发。”
“什么意思？”
“M国警方找到了疑似乘务长和机长的随身物品，你和乘务长一向交好，你得要过去辨认。回国的时候途径K国，你可以代替全公司的人去探望你们的顾总。”
提到乘务长和机长，Nico脸上的笑容一秒就消失了。
办公室里都弥漫着一层乌云。
Nico低声道：“您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当然要去，所以……Nico，今天早点下班，明早8点机场见。”
“是。”
……
沐式微洗漱完毕，穿着毛茸茸的卡通睡衣走到床边就看到了桌上摆放着一杯火龙果酸奶。
她惊喜道：“这里怎么会有火龙果酸奶？”
“这附近有家便利店，让店里送了点水果和酸奶。”
“你榨的？”
“嗯。多喝点儿，不够再榨一杯，听说酸奶可以解辣。”
“刚才那火锅就是看着辣，其实一点都不辣。”
“不辣也喝了。”
“遵命！这可是我最爱喝的火龙果酸奶啊，我从不拒绝。”说着沐式微就仰头饮了一大口。
她不禁感慨道：“真是舒服啊！”
“喝完睡觉，早点休息。”
“正有此意！”
沐式微靠在床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吸着，像是要把这时光无限延长。
嗡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沐式微放下水杯，拿起手机，滑动接听。
“沐警官，有时间的话现在到跨海大桥来，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
“是发现什么了吗？”
“嗯。”
“发现什么了？”她喉咙发紧。
“你还是亲自来看看比较好，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行，我很快就到！”
沐式微翻身下床，将床帘拉了起来，她边换衣服边对床帘那边的顾晨说：“搜救队那边有消息了，我要去一趟现场。”
顾晨“嗯”了一声。
沐式微穿好衣服就把床帘收起，她惊讶地看着顾晨，问：“你穿这么齐齐整整干什么？”
“我陪你去。”
“别开玩笑了！你乖乖待在病房，养伤才是头等大事。”
“你这么去我不放心。”
“我好着呢，刚吃了火锅、喝了火龙果酸奶，我现在元气满满。”
“电话那头的人听不出你情绪的波动，难道我还听不出来吗？沐式微，听着，我不可能让你就这么一个人开车过去？要么你不去，要么我陪你去，你选吧！”
“我……行，那你陪我一起去。”
“走！”
顾晨和沐式微都没有开车，两人拦了辆的士直达目的地。
跨海大桥因为刘承的事情已经封桥了，沐式微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才被放进了警戒线。
守在外面的K国警方拦住了顾晨。
沐式微解释：“这是我的朋友，他要和我一起进去。”
K国警方摇头，说：“这是案发现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沐式微无奈，对顾晨说：“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你小心点儿！”
“知道了！”沐式微踮起脚，将男人大衣最上的两颗扣子合上，又把衣领替他翻得竖了起来，叮嘱道，“别着凉了，你现在抵抗力弱。”
“嗯。”顾晨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你放心过去吧！”
“好。”
如果顾晨知道这一去会让沐式微面临生死危机，他想哪怕当时有人拿着枪抵着他的额头威胁他不让他和沐式微一起去现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当然……如果终究只是如果。
这个时候的他怎么会预见不过是半桥之隔的她有那样惨烈的遭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