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冬日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了，晨起时就会发现玻璃窗上全是一层雾。
隔着雾，窗外的风景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沐式微陪着顾晨一起吃完早餐后便靠在窗边，不自觉地发起了呆。
顾晨知道她心里肯定还想着刘承的事儿，他便不打扰，从沐式微给她带来的书中抽了一本还未看完的英文原版小说。
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发呆，病房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瑞克教授的闯入打破了这份安静。
说实话，在顾晨的记忆里，瑞克教授是那种泰山压顶都会面不改色的人，他没见过比他更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
换句话说，这要搁在玄幻小说里，瑞克教授肯定是无牵无挂、心湖无波的修仙之人。
所以当这修仙之人都急上眉梢，连门都来不及敲就闯进来时，顾晨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担忧地看向了沐式微。
他发现沐式微的神色已经绷紧了。
瑞克教授气喘吁吁地开口：“沐小姐，刘承不见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她镇定地让教授刮目相看。
“最后一次是三个小时前，在病房。”
“当时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他在睡觉。”
“在这之前呢？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吗？他是一直都配合您的治疗，还是非常抗拒？”
“非常配合。”
“瑞克教授，这三个小时您在哪里？”
“我……”瑞克教授蹙眉，“不可能，我怎么可能睡得那么死呢？”
“什么意思？”
“有病人的时候我晚上都不会睡觉，除了会让助手巡查病房以外，我自己每隔半个小时都会亲自去看望患者。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几十年了，没道理正好昨晚我就睡了三个小时啊！”
沐式微深吸了一口气，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她伸出右手指了指沙发的方向，说：“您先别急，喘口气儿，坐下喝点水吧！”
“好。”
沐式微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她也捧着一杯温水，平静地完全不像是之前那个为了刘承和他的主治医生大闹一场的好姐姐。
她问：“教授，您昨夜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吃的外卖披萨，喝的是办公室饮水机里的纯净水。”
“刘承有机会碰到你的吃食吗？”
“我想想。”
“嗯，不急，您慢慢想。”
不过须臾，瑞克教授说：“我的吃食全都放在办公室里。刘承一直待在病房，他没机会来我办公室。”
“那您有没有把水杯带到病房去？哪怕水杯离开您的视线只有一秒也算。”
“没有。”
“那您再想想，这几日就没有发生一丁点不合常理的奇怪事？”
“最奇怪的事我想顾先生已经转告你了，刘承一直在装病。”
“嗯，我知道。除此之外呢？还请您仔细回想一下，尤其是您三个小时前进刘承病房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请您仔细把细节描述一遍。”
“今天凌晨五点，我喝了一口茶，拿着病历本去看刘承。刘承病房的灯是关着的，当时天还未亮，我只能借助走廊的灯光辨清病房号，推开刘承病房门之后我还一度以为我走错了房间，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门牌号后我才确认我没有走错，进去之后我查看了各项仪器……”
“抱歉，我打断一下，刚才您提到推开刘承的病房门后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那是什么给了您这种错觉呢？”
“味道！对，我想起来了，刘承病房里有种非常独特的味道，像是点了什么熏香。”
沐式微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说：“我想我大概知道您为什么会睡过去了。走吧，一起去刘承的病房看看。”
瑞克教授不是很明白沐式微的意思。
顾晨全程都在仔细旁听，此刻他适时地开口，对瑞克教授说：“教授，我未婚妻是一名非常专业的特警，听她的肯定没错。”
“好。”
沐式微离开前看了顾晨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
一直到夕阳西下，霞光万丈之时，沐式微才拖着一身疲惫回来。
她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对顾晨说抱歉。
“抱歉什么？”
沐式微摇头，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躺着，问顾晨：“你吃了吗？”
“吃了。你呢？”
“我还没吃呢！怎么样，顾总要不要陪我再吃一顿？”
“我已经吃饱了。”
“那算了，我就让医院对面的牛肉面馆送碗面来。”
“别！”
“嗯？”沐式微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面对着顾晨。
顾晨说：“顾总已经吃饱了，但是蝎总还能再吃一点儿。”
沐式微失笑，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就蹿到了顾晨床边，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顾晨的脸，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对啊，你也对我说过。”
“所以我们是两个可爱的人在互相吹捧？”
“反正我是真心觉得你可爱，至于你是真心还是吹捧我就不知道了。”
顾晨反被将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问：“想吃什么？”
“我想吃火锅，要超级超级辣的那一种。”
“点。”
“好啊，那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配菜？”
“你挑就好。”
“行！”
沐式微盘腿坐在床上，很快就下单成功。
她说：“这个时候忽然好想念园园，园园超级能吃辣，简直是无辣不欢。每次看她满脸都吃得和红辣椒一样红就觉得好玩儿。看她吃辣就是一种享受。”
“能别在我们俩独处的时候提别人吗？”
沐式微淡淡瞥了顾晨一眼，问：“园园的醋你也吃？”
“没吃醋。”
“嘴硬的男人！”
“这里离M国不远，如果你真的很想念庄小姐，可以让她来找你。一切费用我来承担。”
“虽然园园不差钱，但你这句话很霸气，我喜欢！”
“傻！”
“其实我以为你会让私人飞机去接园园。”
沐式微低头查看着火锅的配送状态，错过了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沉郁。
待她抬起头时，男人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淡淡道：“机长休假了。”
“怪不得呢！把我送到M国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男人“嗯”了一声，低声道：“这趟行程他们太累了。”
“不错不错，怪不得蝎总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华尔街炙手可热的人物，你管理公司、对待员工都很人性化嘛！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蝎总！”
顾晨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他随意道：“火锅怎么还没送来？”
“快了快了，我点了鸳鸯锅，你待会儿乖乖吃不辣的那边哈！辣的这边你想都别想。”
“报告沐警官，这算是家暴吗？”
沐式微噗嗤笑出了声，驳道：“还不是一家人呢！这算什么家暴？”
“这是怪我动作太慢了？”
“不敢不敢，蝎总是做大事的人，小女子怎么敢占用蝎总宝贵的时间呢 ？”她又戏精上了身。
两人就这样没厘头地你一句我一句，竟然还聊得颇有意思。
大概这就是有情万事足吧！
不多时，火锅如约而至。
顾晨起身帮着沐式微一起把菜品都摆出来。
他发现她居然还点了酒。
顾晨拿着酒瓶，眸色颇有几分危险，沉声道：“喝酒不是个好习惯。”
沐式微暗咒了一声，解释道：“这是满额赠品。”
“吃火锅，送红酒？”
沐式微讪笑，吐槽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挺怪的！也不知道这商家是怎么想的！算了算了，在配送范围内也就这么一家中式火锅店，我就将就着喝吧！我不嫌弃！”
砰——
沐式微话音刚落，顾晨就连酒带瓶一起扔到了垃圾桶里。
沐式微肉疼。
顾晨瞟了她一眼，说：“不是赠品吗？扔了这么心疼？”
沐式微立马收敛，答道：“我是心疼你的手。”
顾晨不拆穿她拙劣的谎言。
沐式微埋头大吃，她说：“还是咱们国家的食物堪称美食，我都备注了要变态辣，可这完全没有一点辣的感觉啊！”
“你都出汗了。”
“那是热的，这火锅也就勉强能吃吧！照这水平，我也能在这边开个中式餐厅了。”
“异国他乡吃到本土食物更多地是作为一种慰藉。真指望能吃到原汁原味的东西，不是不可能，但的确很难。”
“你说得都对，但我现在就很想吃变态辣的火锅啊！想念九宫格……”
“非要吃？”
“也……也不是，还有个替代方案。”
“说说看。”
“要不我去垃圾桶里把红酒捡起来，喝点红酒也许我就不那么想吃辣了呢？”
顾晨眯起眼，他嘴角噙着一抹笑，问她：“说实话吧！红酒是你点的吧？”
沐式微叹气，点头道：“我一咬牙点了瓶价值888人民币的红酒。”
她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晨。
姑娘双腮被热气蒸得水灵灵的，清澈的眸子也蒙着一层雾气，为他留的发已经能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揪了，此刻小揪揪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一甩一甩的，呆萌极了。
顾晨撇开脸，硬生生将被她摄住的魂魄压了回去。
他正声道：“告诉我，早上你离开之后遇到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