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式微跑进了一条小巷子。
她环顾一周,发现有一户人家院子内仍有灯火。
她快步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对这家主人说:“能不能给我找一件男款衬衣和西裤?再借我一顶男款帽子?如果可以,我把我的手表送给你,作为补偿。”
沐式微腕上手表价值不菲,饶是对方不懂得什么国际大牌,却也被表面和腕带上的钻石流光吸引了,忙点头,“你稍等,我马上去拿。”
“谢谢你了。”
对方很快将衣物从里屋拿了出来,好奇地问沐式微:“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要男人的衣裳干什么?”
沐式微胡诌:“我未婚夫刚不小心落了水,我怕他着凉。”
“好,那你赶紧去!这里有一条干净的毛巾,你也带上,让你未婚夫把身子擦干了再换上衣服。”
“谢谢您!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着我未婚夫登门致谢。”
“举手之劳!”
沐式微将腕上手表取下,递给对方。
她不再逗留,立马离开。
她不能给这户善良的人家招去杀身之祸。
沐式微找到一个角落,她确认四下无人后,利落地脱下身上的礼服,换上了借来的衣服。
她将长发完成一个髻,再戴上帽子。
做完这些,她深吸了一口气,披上了毒蝎的外套。
她弯身,将礼服藏在草堆里。
她用地图搜寻着从警察局到这里的路线。
她很快锁定了一条对方最可能选择的路线。
沐式微不再犹豫,立马沿着这条线往警察局跑。
她一定要在中途就拦下追杀毒蝎的人。
黑夜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所有人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将大家全都网罗其中。
沐式微守在他们必经的一条道路的路灯下。
很快,安静的街道上出现了引擎声。
车轮与地面的摩擦明显超出了正常车速。
十有八九,是那群人来了。
沐式微捏拳,在荒无人烟的街道上拔腿就跑。
她沿着路灯照亮的地方跑,生怕对方看不见自己。
果然,对方很快注意到了她的行踪。
她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已经掉转车头,追着她而来。
她松了口气。
只要毒蝎安全,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她使出浑身解数在小巷子里穿梭着。
她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她只是凭着直觉摆脱着身后穷追不舍的人。
沐式微掏出手机,将位置共享发给了Fanci。
她说:“Fanci,如果我没能回来,记得来这里给我收尸。别让毒蝎看到我的惨状。答应我,一定要把我打扮得美美的,打扮完了才能允许毒蝎送我最后一程。”
Fanci直接打来了电话。
沐式微挂断。
她卯足了力气和毒贩们周旋着。
刚才联系Fanci是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她从来不是未战先降的人,不竭尽全力拼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放弃。
“站住!”
“再不站住我们就开枪了。”
砰——
子弹擦着沐式微的裤脚而过。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站住?
放眼望去,唯一能当做掩体的只有加油站的站台。
她迅速闪进加油站里,蹲在一个站台后。
夜风呼啸,如同狼嚎。
沐式微屏住呼吸,额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往下落。
内里的衬衣已经湿透了,几乎贴在身上。
一阵风过,带起浑身颤栗。
冷热交替,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沐式微将子弹上膛。
她持枪戒备,一双眸子在黑夜中闪着精光。
浑身就像张满的弓,蓄积着力量,只待目标出现,一击即中。
“你确定刚才是毒蝎吗?”
细碎的声音传来,沐式微竖起耳朵听。
“我确定。那个人的衣裳和毒蝎今天在慈善晚会上穿得衣裳一模一样。”
“那么黑,你看得清吗?”
“八九不离十,你想啊……现在都几点了?这个点还在街上游荡本来就不正常,这个人还一直在跑,他心里没鬼他跑什么?”
“毒蝎潜伏在老大身边这么长时间,老大有多么多疑你我都知道,他能骗过老大,这证明此人非常狡猾!单凭一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的衣服,我们并不能确定那个人就是毒蝎。”
“是啊!阿峰,你一直没说话,你有什么想法?”
沐式微眸光骤然亮了。
阿峰!
毒蝎不止一次向她地提起过这号人物。
秃鹫身边的技术宅,最初因为秃鹫以他亲人的性命相威胁,故而不得不为秃鹫办事。
此人对秃鹫多有不满,对制毒、贩毒也是深恶痛绝。
毒蝎发现此人后,策反了他。
沐式微真没想到逃脱的四个毒贩中竟然会有阿峰。
这种在敌方阵营中发现自己人的感觉不要太好!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让阿峰知道她的存在,如果能和阿峰里应外合,她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拿下另外三名毒贩。
她按捺住内心激动,继续听他们的对话。
阿峰说:“我今晚没有参加慈善晚会,我不知道毒蝎今天的穿着。我觉得我们应该是看错了,过了这么久了,我们都从警察局折返了,毒蝎怎么可能还待在这附近!?如果我是他,我肯定早跑了,绝对不会在原地等着你们来找我算账。毒蝎比我聪明百倍,他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阿峰啊!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毒蝎肯定没想到我们能逃出来。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啊,一方面直接将老大送进警察局,一方面诱使我们主动跟过去,让埋伏的警察把我们一网打尽。他肯定没想到会出纰漏。”
阿峰沉吟,“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难道你们就甘心这样去送死?”
“我们四个人,毒蝎只有一个人。”
“可他不是寻常人,他是毒蝎啊!是单枪匹马就端了黑熊大本营的毒蝎啊!他一人可敌千军万马,我们去了不是找死吗?兄弟啊,我们已经为秃鹫卖过命了,我们对他已经仁至义尽。现在他出事了,我们为什么不趁机隐姓埋名,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和法律作对,不管你做得再隐蔽,也终究被法律制裁。制毒、贩毒虽然来钱快,能赚大钱,但这是危害全世界的事情,你们想想,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充斥着毒品,我们的子孙后代沉迷吸食毒品,那我们国家还有未来吗?我们的子孙还有希望吗?我觉得我们都该为自己想想,为这个国家想想,不要再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毕竟……秃鹫也不会感恩。”
“阿峰!老大待你不薄啊!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
“我只是比你们看得更透彻。兄弟,我们已经做错了很多,不能一错再错了!你们跟着秃鹫之后有多久没回家看看了?有多久没见过老父亲老母亲了?有多久没有安安静静地陪家人吃过一次饭了?你们就不想留着命去孝敬他们吗?”
“想……怎么不想?可想也没用。秃鹫是我们的老大,没有他,我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过得这么体面,赚那么多钱!?”
“你忘了我们进攻黑熊大本营那次,秃鹫为了苟且偷生是如何拿兄弟们当盾牌挡枪子的?他眼里只有他自己,根本没有兄弟。其他人的命对他而言比草芥还不如。你为了这样的人豁出命报仇,值得吗?”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沉默了。
那件事,确实让兄弟们寒心。
虽然秃鹫事后解释他只是吓傻了,他只是想赶紧回来搬救兵去救毒蝎,他还在兄弟们的灵位前磕头下跪,认错悔恨。
但是,做过的事情没办法抹杀,因他的自私而失去生命的兄弟们再也不会醒来。
这是秃鹫造的孽。
在危急时刻秃鹫做出的事情就真实地反映出了他的内心。
包括阿峰在内的四个人都觉得,如果当时他们跟在秃鹫身旁,大概也会成为秃鹫的人肉盾牌。
他们问阿峰:“那场行动你也参加了,为什么你活着回来了?”
“因为毒蝎保护了我。”
“什么?”
“不管你们信不信,毒蝎救了我的命。所以,如果我阻止不了你们去杀毒蝎,那至少我不能参与。我跟着秃鹫的时间尚短,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能理解你们和秃鹫之间的感情。”
“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
阿峰点头,“秃鹫原先抓了我的家人,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我才不得已留在他身边做事。如今秃鹫被抓了,我也要去找我的家人了。”
“你不怕我们杀了你?”
“怕啊!我很怕死!但一个是不拿兄弟们当人看的秃鹫,一个是救过我性命的毒蝎,我当然选择毒蝎。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你有种!老子现在就一枪毙了你!”
“别!兄弟们全都进去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了。放阿峰走吧!”
“你说什么?”
“阿峰还有家人,还有牵挂,不像我们三个人,都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让他走!”
“谢谢!”阿峰往前走。
经过沐式微的时候,阿峰侧目,正好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