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式微感觉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
无论往哪里走,都是死局。
她跌跌撞撞,摔倒了便爬起来,可无论她尝试多少次,她还是走不出这个迷宫。
她大声喊着顾晨的名字,变着法儿地叫着同一个人。
“顾晨!”
“帅气蝎!”
“顾先生!”
“顾总!”
她是那样迫切地希望他能出现,能带她离开。
迷宫里真的好冷,每一块挡在面前的板子都是用寒冰淬炼而成,即便她小心翼翼不去碰那些寒冰,寒气还是无情地将她牢牢包裹。
她快撑不住了。
她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左手给右手取暖。
她迷迷糊糊地想:顾晨脾气那么差,性格那么古怪,如果我死了,他该怎么办啊?如果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像我这样爱他的女人,他的余生该多孤独啊!可如果他找到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这么想着,她就又有点力气了。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将衣袖往下使劲地扯,包裹住她的手,只有这样她才敢扶着寒冰,借着寒冰的力量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她已经几乎冻僵了,她手指头微微一动就发出类似于断裂的咔嚓响声。
她眸光往上瞟,发现睫毛都结了冰。
她冷得受不了了,一步都走不动了。
“顾晨……”
她醒来的时候,入目都是一片黑。
和梦境中截然不同的是,她觉得很温暖,尤其是左手。
她动了动唇瓣,正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正苦思冥想着该怎么闹出动静的时候,有道熟悉的声音传至耳廓,直击心窝。
“醒了?”
沐式微唇瓣抖动,她点头,喉咙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声。
顾晨扭开壁灯,昏暗的光线很柔和。
借着这光,他们都瞧见了彼此的模样。
顾晨下巴出现了青色胡渣,沐式微则是面色苍白。
顾晨盯着她看了半晌,放开了她的手。
沐式微只觉得手心一空,她下意识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说不出话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顾晨凉薄地看了她一眼,扯开了她的手。
沐式微被那眼神冻得一颤。
她慌了。
一时间很多负面情绪全都涌了上来。
是不是顾晨不要她了?
是不是顾晨终于发现他不爱她,只是可怜她?
是不是不管她多么努力,她和顾晨都回不到高中时候了?
顾晨是她的命脉,她一慌就怕了,一怕就什么都不顾了。
顾晨端着水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肉体坠地的声响。
他疾步上前,放下水杯,面上的担忧此刻也不加掩饰地露了出来。
他抱起沐式微,将她放到床上,严厉道:“你干什么?”
沐式微唇瓣几次张合都说不出话来,她急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顾晨:……
他坐在床边,笨拙地去擦她的泪,软了声音,无奈道:“我一句重话都没说,你哭什么?”
“呜呜呜……”
“我让你在原地等我,你不告而别;我给你打了二十多通电话,你一概不接;你给我发微信,我回你问你在哪里,你就没了音信,等我想到那天是樊警官葬礼匆匆赶到墓园的时候就看到你倒在雨里。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你还好意思哭?”
“哇呜呜呜呜哇……”
顾晨叹气,将她揽入怀抱。
男人心里全是失而复得的喜。
本想晾她几日,让她张长记性,可她这么一哭,他哪里还舍得惩罚她?
惩罚她就是折磨自己。
顾晨端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喂给她喝。
他声音低磁微哑,听着就让人特别享受,他缓缓说着:“樊警官已经入土为安,他的妻女回了老家陪樊警官的父母,我派了秘书去照顾他们,你可以放心。”
沐式微点头。
顾晨接着说:“那日在墓园出现的广播是凶手故意散布出来的,他侵入了墓园的电脑系统,警方正在追查,没人会相信凶手的话。”
沐式微喝了水,喉咙舒服了不少,已经能发出类似于“嗯”这种单音节的字了。
“李显俞指使人下药的证据确凿。那天跟着李显俞的小鲜肉已经被抓了,李显俞在逃。”
“好。”
“你的领导要来看你,我都帮你回绝了,等你好了再说。”
沐式微点头。
顾晨最后才说:“邹俊回来了。”
沐式微疑惑,什么叫邹俊回来了?
顾晨解释:“可能你所里同事知道你因为邹俊被很多人误会,所以也没再跟你说邹俊的消息。他之前被送往德国进行植皮手术,手术很成功,昨天就回国了。他一落地就去找你了。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我家……”
男人顿了顿才继续说:“我没让他进门。”
沐式微眨了眨眼睛,蓦地笑了。
她捏了捏顾晨的手,声音就跟砂砾在磨砂纸上擦过的声音一样难听,打趣道:“顾先生对我同事很不友好啊!”
顾晨脸色很难看,默默地起身,又去倒水了。
沐式微慢了半拍,伸手只抓到了空气。
她敲打着床头柜,弄出沉闷的声响。
这次,顾晨很久没有上楼来。
沐式微等着等着就困了,睡了过去。
没再听到声响,顾晨又担心她是不是又跟刚才那样摔下了床。
男人掐灭了燃到一半的烟,匆匆上楼。
看到沐式微已经熟睡的顾晨脸色有些怪异,站在原处足足三分钟才动手关了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他去了书房。
房间没有点灯,窗帘拉得严实,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唯一的光亮是从顾晨指间香烟那点火星散发而出。
男人坐在转动皮椅上,眉目比窗外浓重的夜色还要深沉。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没人知道在失去沐式微消息的那十几个小时他是怎么度过的。
他就像个疯子,像个被全世界都抛弃的疯子,如果沐式微没有平安回到他身边,他就不只是像个疯子,而是已经成为了疯子。
顾晨的烟吸得更快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可他不能也不愿把沐式微拉入这个深渊。
他只能在她面前装作淡漠,他怕他的情绪泄露一分,作为警察的她就会敏锐地发觉。
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这么偏执的病态的男人在一起。
哪怕沐式微爱了他八年,他依然没有这个自信。
他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明。
男人将烟灰缸里堆成小山的烟头全都冲进了马桶,打开窗户,离开书房的时候将书房的门锁上。
他去客房洗了个澡。
重新出现在沐式微房间的时候,他已经一切如常。
确认沐式微还在睡觉,他便下楼去做早餐了。
他准备了芝士烤面包、小狗造型的包子、火龙果酸奶、蒸鸡蛋,还有蔬菜面和热牛奶。
沐式微醒来看到这么丰盛的早餐,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顾晨。
她说:“你还邀请了别人吗?”
顾晨摇头。
“那你是不是做太多了?”
“没事。”
“你不是不允许浪费吗?”
“你不吃完的我吃。”
沐式微建议:“把邓俣叫上来一起吃吧?”
顾晨很执拗,“吃得完。”
果然,沐式微晕倒这么久虽然很饿,但吃不了什么东西。
她啃了块面包,喝了几口热牛奶就已经饱了。
沐式微说:“吃不完的就留着,中午继续吃,你别撑。”
顾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中午给你炖汤补身子。”
沐式微点了点头,问:“你昨晚是不是生气了啊?我等了你好久一直等到我睡着了你都没来看我。”
她说的等了好久其实不到二十分钟。
顾晨叹气,随便扯了个理由,“我下楼给你倒水,没想到太困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沐式微没有怀疑顾晨的话,她心疼地看着顾晨的黑眼圈,歉疚道:“都是我不好,我昏迷这几天你都没怎么睡吧?”
“嗯。”
“那你赶紧去补眠吧!我已经好了很多了,有事我会叫你的!”
顾晨答应,端着剩下的早餐去了客厅。
他默默地将所有东西全都吃完了。
当然,这些沐式微并不知道。
……
经过警方的侦查,他们已经确认给顾晨打威胁电话的声音与墓园广播中的声音是同一种声音。
连日追踪,警方终于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邹俊亲自带队去往目的地。
那儿是一处废旧工厂,铁皮都生了锈,工厂外的杂草已有半人高了。
邹俊持枪戒备,吩咐:“展开地毯式搜索!”
一刻钟后,只有一分队的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邹俊跟着一分队的人过去,发现了一面用红色油漆写了字的墙。
——
“劝你们就此收手,否则樊警官的下场就是你们的结局!!!”
油漆未干,邹俊稍稍触碰便沾上了那刺目的红。
他厉声道:“人肯定还没走远,给我追!”
“是。”
……
顾晨接到了南城派出所的电话。
来电人表明身份,“顾先生你好,我是南城派出所的邹警官。”
顾晨淡淡道:“有事?”
“顾先生,我怀疑顾家纵火案、樊遇被害案以及枫林城小区电梯故障案都是一人所为,凶手的目标是你。”
顾晨没说话,他知道邹俊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邹俊继续说:“式微是个善良、正义又有责任感的人,我不希望她被无端端卷入这些危险之中。”
顾晨淡淡道:“关于这一点,我们想法一致。”
“所以,在凶手没有伏法之前,我希望顾先生能够配合我,瞒过式微,让她不再插手这些案子。”
“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