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醒了。
等了一夜的沐式微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院。
徐画心中苦笑。
她和顾晨许久未见了，在那些见不到真人的日子里，她沉心于医学，自以为已经忘记顾晨。
今日一见，她才知。
不是忘记了，是明白得不到，所以身体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将这个人深埋在了心底。
一见，便一发不可收拾。
顾晨永远不会知道他看着沐式微的时候，眼神有多温柔，有多让她艳羡。
就像……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顾晨早早地就将温柔存下，为的就是等到沐式微，然后将所有的温柔都给她一人。
所以，待旁人，他时常冷漠。
徐画喉咙滚动，掩饰性地将散到额前的发勾到耳后，跟着男人去了前院。
男人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玻璃门。
他问徐画：“刘承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吧？”
徐画摇头，低声道：“抱歉。我尽力了！”
“怎么回事？”
“子弹淬了毒，虽然子弹没有打中要害，擦着刘承的胸口而过，但毒性已经侵入，我竭尽全力也只能稍稍减缓毒性蔓延的速度。”
“子弹淬了毒？你知道是什么毒吗？能不能配制出解药？”
“来不及了。刘承如果能撑过今日就算是不错了。顾晨，虽然你很心疼沐式微，但我觉得你应该现在就叫醒她，至少让她和刘承好好地告别。”
顾晨按了按眉心，他呼出已经浊气，说：“辛苦你了，你也一夜没有休息，去客房睡一觉吧！”
“好。”
顾晨喊醒沐式微，将刘承的情况如实相告。
沐式微瞬间就红了眼。
她喃喃着：“刘承是为了救我才会和Kora对抗。我一直劝他离开Kora，回到正途，可我没想到这竟会要了他的命。”
“这是刘承自己的选择。沐式微，收起你的眼泪，好好去见刘承最后一面。嗯？”
“唔……我……我忍不住嘛！”沐式微吸了吸鼻子，长睫毛上全是泪。
“那就在我怀里哭够了，哭到不想哭了再去见刘承。”顾晨揽过他，温热的手圈着女人的腰，任由她在怀中放肆哭泣。
他轻叹：“你啊，南城的老百姓们如果知道他们的沐警官是个爱哭鬼，不知道以会遇到困难还敢不敢指望你。”
“我就在你面前这样。”
人在至亲至爱面前总会不由自主地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这是天性。
顾晨满意她的回答，愈发纵容她了。
姑娘哭着，他就任劳任怨地接着那一颗颗金豆子。
等她哭累了，他抱着她去洗脸，拿冰块替她敷眼睛。
……
沐式微敲了敲刘承的房门。
刘承的声音虚弱，似乎只有气息没有音量：“谁？”
“是我，沐式微。”
“别进来。”
“嗯？”
“沐姐姐，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就隔着门陪我说会儿话好吗？”
沐式微想到他昏迷不醒时呓语的那些话。
她靠在门边，“嗯”了一声。
“沐姐姐，能在离开前听到你的声音真好。没想到老天爷对我这个罪人还是挺不错的嘛！我早就该死在M国南坡的那次行动中了。这段日子都是偷来的，该要还了。其实我不怕死，我唯一怕的是我到死你们都不会原谅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成叔，对不起并肩战斗的战友们。
想想这不长不短的一辈子，最开心的事情竟然全都发生在消防大队，可惜……咳咳……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沐姐姐，你要答应我，死后不要带我回国，我没脸回去，就把我葬在M国吧！这是我的心愿……不，准确来说这是我的遗愿，你一定不能拒绝。”
沐式微捂着嘴，红着眼睛，闷声说：“我答应你。”
“还有啊！我知道以你的性子肯定会胡思乱想，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你才受伤？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是累了……Kora拿捏着我不堪的秘密，总威胁如果我不为他做事，那么全天下的人都会看到我是怎么被一群男人侮辱。我迷失过，所以我为他做事，但我也很煎熬……这种煎熬或许比那些不堪全都公诸于众还要痛苦吧……我不想再继续了。你和顾哥哥的到来无疑是帮了我一把。我做这些是为了求得自己内心的解脱，希望能减轻一点点罪孽。这次行动虽然失败了，但我还是拍到了一些照片，照片在我手机一个加密相册里，相册的密码是你的生日。沐姐姐，你如果还当我是战友，是弟弟，那就一定要让Kora受到法律的制裁。”
“好。你放心，你用命换回了Kora对顾晨的信任，换回了宝贵的证据，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好累好累啊……沐姐姐，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不要！小刘，你撑着！你再多撑会儿。你不想亲眼看到Kora的下场吗？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命运待你太不公了。只要你撑下去，我保证，我带你回国。就算所以人都说你变坏了，我也会一遍遍告诉他们，刘承是个很好的人。”
“真好啊……听到这些话真好……沐姐姐，遇到你……真好。”
“小刘！”
无论沐式微再怎么喊，也不会再有回音传来。
徐画听到动静，推门而入。
她进行了除颤，但……还是没能挽救什么。
她宣布：“刘承去了。”
沐式微捏拳，双腿都像是灌了铅。
她就站在原地，没有冲上前去。
她记得刘承的遗愿。
既然他不愿意让她看到他现在的模样，那她就尊重他。
顾晨拥着她，没有说太多苍白的安慰之言，他只是说：“沐式微，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真的吗？”
“嗯，真的。”
亲眼见过她在面对樊遇和刘承死讯时的样子。
他怎么舍得让她面对自己的噩耗？
为了她，为了让她不再心伤落泪，顾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陪她青丝变白发，岁月不相弃。
……
当夜，秘密安葬了刘承后，顾晨接到了Kora的电话。
顾晨拧眉，对沐式微、念西摇了摇手机，让他们清楚看到屏幕上跳动的“Kora。”
他打开了免提。
率先开口的是Kora，“X，我一直在等你消气，可你这生气的时间会不会也太久了？向你开枪的黑衣人不是我的人，我也料到二十一号仓库附近会有敌人埋伏。我看你也就受了点小伤，你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儿就和哥哥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Kora，你觉得这只是一点小伤的问题吗？要不是我命大，我和我女人就死在那里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为你女人打抱不平。X，女人如衣服，这件坏了就再买一件。哥哥肯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女人。你啊有时候就是太古板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哥哥保管让你满意。”
念西憋着笑，暗暗拽了拽沐式微的手，做着口型：“女人如衣服。”
沐式微咬牙，回以口型：“滚蛋！”
念西闷笑，腰都直不起来了。
沐式微作势要打他，念西跑远了。
沐式微终于可以安心听这通电话。
顾晨说：“当日在现场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就此别过！以后也不需要再见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复杂也复杂，但说简单也非常简单，全都系于‘信任’二字。你不信任我，何必找我？”
“你怎么还一直记得当时的气话呢？回来吧！X，和我一起，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我心意已决，你不用再浪费口舌了。Kora，兄弟一场，我劝你好自为之！”
顾晨挂了电话。
沐式微眨眼：“让我猜一猜，你这是以退为进吧？”
顾晨失笑，紧蹙的眉瞬间就舒展了。
他点了点沐式微的脑袋，赞道：“聪明！”
“你越是不原谅他，他越是觉得你是无辜的。在他看来，卧底肯定要想方设法打入内部，绝没有在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还选择拒绝的道理。顾晨，你这招真是高明。”
“对付Kora这种多疑的人只能用这种办法。”
“那万一Kora不联系你了呢？”
“不可能。”
“这么自信？”
“你当我之前卧底在他身边都是白费的吗？”
“啧啧啧！就喜欢看你这副得意的样子，真帅！”
顾晨：……
冷不防就被调戏一下。
他的姑娘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Kora第三次联系顾晨，顾晨勉勉强强地选择了原谅，但他态度还是很强硬，说：“我可以回来，但前提条件是我们必须给予对方最基本的信任，如果二十一号仓库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我们不仅做不成兄弟，还会反目成仇！”
Kora答应。
顾晨挂了电话，长臂一伸就将身旁神色紧绷的姑娘拉入了怀抱。
沐式微仰头看着他，摸了摸男人下巴上的胡渣，说：“我和你一起去，不接受反驳。”
男人笑，“你的腿好了？”
“随时准备着上天入地。”
“我就是你的天，你还要上什么天？”
沐式微：……
为什么人如此严肃的话题到了顾晨口中就像是加了黄色染料呢？
沐式微轻咳，故意让声音变得粗哑，“咳咳……没想到蝎总口味这么重？行吧！为了你，我会好好学习，争取让你一次满意！”
顾晨眼神一黯，翻身就将她压在沙发上。
他在上，沐式微在下。
他灼热的呼吸全都打在她的脸上。
沐式微还不怕死地继续调戏：“蝎总是不是搞错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