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墨回到舒家大宅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浑身是伤,强忍着想先回自己房间处理一下伤口,明日天亮再去向父亲汇报。
然而,他刚进客厅之时,客厅的灯就亮了。
舒毕坐在沙发上,他的龙头拐杖就靠在一旁。
“回来了?”
不怒自威。
舒墨直起了身子,恭敬道:“父亲。”
舒毕看了他一眼,蹙眉道:“事情处理地如何了?”
“父亲,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解决。”
“还没解决?你到底是不是我舒毕的儿子?没有把事情解决却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简直丢人!”
“这次是我轻敌了,我没想到那个女人的身手也那么好。”
“查到对方的名字没有?”
“没有。”
砰——
舒毕随手拿起烟灰缸就朝着舒墨砸去,他吼道:“废物!人都见到了居然连名字都没查出来。舒墨,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我能给你我就可以随时收回。我舒毕不是慈善家,我不养无用之人。从今天开始,你给我滚出舒家,你手上的生意我会派人接手,以后你和舒家再无任何干系。”
舒墨胸膛中有火焰涌动,滋滋地燃烧着,烧红了他的眼睛。
他捏紧了拳头,面部紧绷,却还是强忍着。
他跪在舒毕面前,低着头,放低了身段,哀求道:“父亲,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保证能查清在背后捣乱之人的身份。”
“我给你的机会太多了,之前让你潜藏在学校接近庄氏集团的大小姐,本想着你如果能虏获庄小姐的芳心成为庄氏集团的乘龙快婿,我舒氏也能借此进入华夏市场,可你呢?三年时间,让你追一个女人你都做不到,你还能做什么?”
“父亲,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事情还没有到最后,谁都无法料到结局。我以我的性命保证,庄小姐会是我的,幕后捣乱之人我也会解决。父亲,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外人都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呢?我身上留着您的血,我怎么可能是个废物?只要您多给我一些信任,我一定会给您带来惊喜。”
舒毕眯起眼,看到舒墨白色衬衫胸前渗出的红色血迹,他声色缓了缓,说:“起来吧!”
舒墨起身,浑身绷得笔直。
他不想在这位父亲面前露出劣势。
因为,他很清楚,哪怕他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他的这位父亲也不可能会怜悯。
那个男人只会觉得他无能。
在舒家,只有强者能活到最后。
舒毕说:“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你再失败,你知道后果。”
“谢谢父亲。”
“下去休息吧!累了一整天了。”
“是。”
舒毕离开。
舒墨这才倒在沙发上,他关了灯。
他已经习惯黑暗。
脚步声渐近,是舒墨的人来了。
“少爷,我扶您上楼疗伤。”
“嗯。”
舒墨回到房间,确认门窗紧闭,他问:“琉夏,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我走后666包厢有没有什么动静?”
“我一直守在包厢外,包厢内的人没有出来。”
“你确定?”
“我确定。”
“怎么可能?那对夫妻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我让你排查全国大小企业的领导层,你排查得怎么样了?”
“少爷,全部排查过了,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这对夫妻不会无缘无故去破坏我们的交易,他们这么做肯定有目的。你再仔细去排查一下。”
“少爷,我猜想对方可能只是单纯地抵制毒品,不愿毒品为祸人间。”
舒墨眸中有寒光一闪而过,他瞪向下属,提醒道:“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琉夏失言了。”
“下去吧!我累了。”
“嗯。”
“等一下!还没有她的消息吗?”
琉夏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她说:“少爷,当务之急是处理那对神秘夫妻的事情。老爷子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我觉得您现在还是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人分心。”
“琉夏!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少爷,琉夏也是为了你好。”
“我的事我自有主张。你只需要按照吩咐做事即可。”
琉夏深吸了一口气,她低声道:“暂时还没有查到庄小姐的消息,但是有件事我觉得少爷应该知道。”
“你说。”
“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暗中查探顾氏私人飞机的乘务长和机长被害一案。”
“此事为什么不早说?”
“我见少爷受了伤,不想用这种事情打扰你,本打算自行处理,等您伤好后再汇报。”
舒墨站了起来,咬牙道:“你糊涂!当初那什么乘务长和机长为什么会死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他们亲眼看到了父亲和秃鹫的交易,父亲怎么会勃然大怒,让他们死无全尸?现在有人暗中查这件事就证明已经有人怀疑了,我打点一切,以意外收场,看来还是没有瞒过有心人的眼睛。这件事可大可小,不容忽视。”
“我正在调查这股神秘力量的来源。”
“查到什么没有?”
琉夏摇头,回答:“我只知道对方是K国人。”
“他们查到什么对我们不利的线索了吗?”
“这个还不清楚!”
舒墨扶额,方才在面对舒毕时压抑的怒火和不甘此刻成倍地反弹,他一手将桌上的摆件全都挥到了地上,低吼道:“琉夏,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你也和情报网那些人一样无用,开口闭口都是不清楚、查不到!你让我怎么办?刚才在客厅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我继续这样一事无成,等待我的就是死路一条。我知道舒毕这么多秘密,一旦我被赶出舒家,他不会放过我。”
琉夏慌忙抓住舒墨的手,疾言道:“少爷,琉夏哪怕豁出自己这条命也是断然不会让你出事。”
舒墨温柔抚过她的脸,缓缓道:“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了。等我夺得舒家大权,你就是我舒墨的女人。到时,荣华富贵,你我共享。”
琉夏靠在舒墨的怀中,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少爷,你知道的,琉夏根本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自从十年前你在街边救下被一群流氓欺负的我的那一刻开始,琉夏就是少爷的人了。琉夏只希望能一直这么伴在少爷左右!”
“好琉夏!等事情结束了,我必不会辜负你的这片心意。”
“少爷!”
舒墨轻拍着琉夏的背,缓缓道:“去吧!越早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好,咱们就能越早在一起。”
“是。”
琉夏一走,舒墨脸上温柔笑意荡然无存。
他嫌恶地脱下被琉夏蹭过的白衬衫。
他赤裸着上半身坐在镜子前。
纵横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新伤旧伤交叠着,似乎无声地诉说着主人这半生沉浮。
舒墨捏拳,幽幽道:“我这一辈子生而为人,却从未享受到为人的乐趣。只有在学校潜藏的那三年才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庄园,你是这世上第一个给予我温暖的人,是你让我看到了人心的真挚和善良,你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我绝不会放手,除非……我死!”
简单的冲洗后,舒墨躺在床上。
疲惫骤然侵袭。
记忆似乎回到了他初见庄园的那个盛夏。
阳光灿烂,树木苍翠,鸟蹄蝉鸣。
他得到消息,新入学的庄园会在当天下午出现在实验室。
午睡过后,他懒洋洋地背起单肩包,从宿舍楼朝着实验楼走去。
他平日里人缘不错,男同学女同学都很喜欢他,自然这便也招来了少数人的不满。
那日,日头正盛,只是走着就能冒一身汗,他本就烦躁,又遇到五个男同学围堵。
他没什么耐性,只说:“我赶着去上课,还请你们离开。”
对方却来者不善,就和蝉鸣声一样扰人心境,“舒墨是吧?我告诉你,晓雅是我的女人,你最好离她远点儿!”
“晓雅是谁?”他的确不知。
对方却误以为他是挑衅,直接动手。
舒墨正要出手,忽然一道明媚的身影闯了进来。
这么热的天,那姑娘却披着发,一头焦糖色的波浪卷在微风中荡开美妙的弧度。
他不仅没觉得热,反而觉得清丽脱俗。
那姑娘骑着单车而来,在他面前停下,对围着他的那五人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小姑娘别多管闲事!”
“如果这闲事我今天管定了呢?”
“那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给我上!”
五人围攻而来。
舒墨本以为这姑娘肯定有点身手,可没想到她的良计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姑娘让舒墨上车,她快步瞪着单车,疾驰而去。
姑娘边骑车边说:“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今天你遇到本姑娘,本姑娘肯定对你负责到底。这些人就是恃强凌弱,只要咱们比他强,他们就不敢动手了。”
那一刻,单车疾驰带来微风,姑娘的几捋长发飘到他的脸上,拂过他的心尖。
长这么大了。
这还是头一次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有人愿意挡在他面前;
这也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说“你别怕!我会保护你!”,更难得的是说这话的是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