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式微直接去了消防大队。
成队和小刘见到她的时候并无半分惊讶。
他们面色凝重,一声不吭地将沐式微带到了会议室。
沐式微强行挤出一抹笑,故作轻松道:“你们别这副表情嘛!我看着心里发慌。”
成队叹气,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认真道:“小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您为什么这样问?”
“很明显对方这次针对的就是你。现在死无对证,我们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你是无辜的,情况非常棘手。”
“和我一起讯问的樊哥呢?他是直接人证。”
小刘目露哀伤,欲言又止。
沐式微的眼神在小刘和成队之间流转,她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声线都发了紧,“樊哥出事了?”
成队点头,说:“刚接到的消息,樊遇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重伤昏迷,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沐式微放在桌上的手猛然收紧,她下意识地吞咽着,艰难开口道:“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
“交警正在调查。”
“监控呢?”
“实在太巧了,发生车祸的地方摄像头正好坏了。”
沐式微沉声道:“这绝不是巧合,这是谋杀!成队,我想去医院看看樊哥。”
“好,我们一起去。”
一路无言。
车上安静地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沐式微双手交握着,一颗心就像是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不怕自己即将面对多大的困难,但她很怕牵连无辜之人。
如果樊遇是因为她而受到凶手的报复,那她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重伤。
她良心难安。
小刘从后视镜看到沐式微紧绷的神色,忍不住宽慰道:“沐姐姐,你也别太忧心了,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不担心我自己,我只希望樊哥能平安。”
成队大约是觉得闷,将车窗打开了一些,微风吹入,他觉得舒服了不少,他说:“人各有命!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等了。小沐,成队一直把你当女儿看,有些话我要提前跟你说。我们当然都希望樊遇能好起来,但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他有什么不测,你也要摆正心态,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干咱们这一行的,谁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只要你和歹徒斗争过一日,这种危险就伴随终身。樊遇是老消防员了,早就有这种思想准备。”
沐式微微微闭上眼睛,闷声“嗯”了一声。
手术室门口,樊遇的妻女已经哭成了泪人。
沐式微脚步沉重,在相隔很远的地方就迈不动步子了。
她听到樊遇的妻子大喊着:“我的丈夫为了工作经常加班熬夜,彻夜不归,最长的一次出差半年都没有回家。他兢兢业业,一心为民,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长眼,为什么要让这么善良的他承受这种意外?老天爷何其不公啊!”
沐式微红了眼睛,她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成队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先过去看看,让小刘陪着你,稳定了情绪再过去。家属已经很悲伤了,你不要在家属面前哭。”
沐式微点头。
小刘告诉沐式微医院已经给樊遇下了病危通知书了。
沐式微的心猛然抽痛,她靠在墙上,泣不成声。
顾晨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沐式微挂断。
顾晨继续拨打,重复七八次后沐式微终于接起。
她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顾晨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沐式微,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的声音又急又怒。
沐式微喉咙发哽,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没事。”
听筒里传出一阵沉默。
须臾,顾晨哑声道:“你在哪里?”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我问你在哪里?你不回答也行,我直接去找你们邹所。”
“医院。”
“在大门口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嗯。”
沐式微收了手机,对小刘说:“我去大门口等顾晨。”
小刘点头,叹道:“这时候也只能顾先生能安慰你了。”
顾晨下车便看到他的姑娘孤零零地坐在花坛边,耷拉着脑袋,全身都透着一股哀伤和无助。
他眸色骤然加深,疾步走了过去。
高大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沐式微愣愣地抬起了头,吸了吸鼻子,道:“顾晨,你怎么才来啊?”
顾晨喉咙发堵,一把拉起了她,将她拥入了怀抱,在她耳边说:“干嘛把自己弄得怎么惨?”
“顾晨,今天和我一起给一号嫌疑人做笔录的民警出车祸了,现在生死未卜,医院已经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你说如果他牺牲了,他的妻子和女儿怎么办啊?他的妻子还那么年轻,女儿还那么小……我……呜呜呜……”
顾晨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不要去想还没发生的事情,既然还在抢救就还有希望,不到最后一秒我们都不能放弃。沐式微,擦干眼泪,现在我陪你一起去手术室门口守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加油打气。”
“可是樊哥的妻子和女儿都在手术室门口,我没有勇气面对她们。”
“我陪你一起,你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沐式微微微抬起头,仰望着顾晨。
从这个角度,她恰好能看到阳光洒在顾晨完美无缺的面容上,就像是为他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她心想:是啊,我的精神支柱陪着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擦干了眼泪,挽着顾晨的手,重新上了电梯。
到了手术室这层楼,沐式微还是有些退却,步子迈小了、频率也变慢了。
顾晨捏了捏她的手,含笑望着她,轻声道:“没事的!”
沐式微点头,深呼吸,松开了顾晨的手,朝着手术室走去。
刚将走廊走到一半的距离,手术室的门就开了。
沐式微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她看到医生拉下口罩。
虽然听不到医生说的话,但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樊遇家属的崩溃。
她的腿忽然就软了。
顾晨跟在她身后,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顾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她带到了手术室门前。
从医生和家属的对话中他们得知樊遇成为了植物人,有可能会醒,也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醒。
樊遇的妻子哭得晕了过去,他五岁的女儿虽然稚嫩可也已经知道了生死,她惶恐地望着周围这些陌生人,小嘴一瘪哭得更加大声了,许是觉得沐式微最为面善,她攥着沐式微的裤子,仰着脑袋问她:“大姐姐,爸爸死了吗?”
沐式微蹲下身,掏出纸巾给小女孩擦眼泪,她说:“爸爸没有死。你爸爸是最优秀的消防员,他救过那么多人的命,他怎么会死?姐姐相信奇迹,你相不相信?”
“是不是相信奇迹爸爸就不用死了?”
沐式微的眼泪在眸中打着转儿,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半晌才回答:“你多陪陪爸爸,多跟爸爸说说话儿,告诉他你爱他你想他,爸爸那么疼你就舍不得离开你了。”
“好!那我以后每天都要跟爸爸说一百遍我爱你和我想你,我还可以给爸爸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这是以前每天睡觉前爸爸都会给我讲的故事。”
沐式微点头,眼泪终是不受控制地砸到了地上。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樊笑笑。”
沐式微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轻声道:“笑笑真懂事!爸爸妈妈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能保持住自己的笑容。”
“好,那我笑。”
小姑娘流着泪却挤出一抹笑,懂事得让人心里发疼。
沐式微抱住了她,说:“今晚跟大姐姐一起睡觉觉好不好?妈妈累了,需要休息,咱们不吵妈妈,姐姐给你讲睡前故事?”
樊笑笑摇头,“妈妈很伤心,我要陪着妈妈!”
沐式微点头,眼看着孩子去病房找妈妈了。
她失神地望着孩子远去的方向,顾晨叫了她好几次她才回神。
她哑声道:“我不知道还能为樊哥做些什么。”
顾晨用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泪,温言道:“我已经给凡哥打过电话了,凡哥和院长很熟。你放心,我们会把最好的医生找来。”
沐式微低着头,搅动着手指,叹道:“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顾晨单手勾起她的下巴,蹙眉看着她,认真道:“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句话!”
“嗯!”
顾晨满意,用他温热的手心包裹着着她冰冷的手,“回家!”
沐式微几乎是机械地被他领着走。
“请问你是沐警官吗?”三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出现在沐式微和顾晨面前。
沐式微点头。
为首的那位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说:“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你涉嫌逼供并毒杀嫌疑人,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
顾晨上前一步,将沐式微护在身后,他冷眼看着这三人,幽幽道:“明天再配合你们。”
“抱歉,沐警官现在就得跟我们走。”
顾晨蹙眉,“我让她配合你们调查已经是退了一大步,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你是什么人?再口出狂言我们就要以妨害公务罪把你抓起来了!”
“想抓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