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停在K国医院地下停车场后，沐式微牵着小刘一起下车。
夜幕低垂，浩瀚的黑暗仿佛能够吞噬一切。
小刘有些发抖。
沐式微牢牢地牵着他，安抚道：“这是医院，救死扶伤的医院，别怕！你顾哥哥也在这里呢！”
小刘点头。
沐式微径直去了ICU。
病房的灯关着，只有几台监护仪器的电源灯还在闪动。
沐式微站在病房前，隔着玻璃窗看着不远处床上的那团凸起。
巡房的保安看到沐式微和小刘，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刘躲在沐式微的身后。
沐式微解释道：“我是病人的未婚妻。”
保安见她神色疲惫，双眼发红，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说：“现在不是探视时间，你可以明天上午再来看你的未婚夫。”
“我不进去，我想在这里陪着他，可以吗？”
保安很为难，说：“这不合规定啊！”
沐式微掏出自己的警官证，递给保安，她说：“我把我的警官证压在你那儿，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能找到我。”
“你是警察？”
沐式微点头。
保安仍在看着警官证上的名字——
沐式微。
这名字隐约在哪里听过。
攸然，他拍了拍脑袋，惊讶道：“你就是几天前拿下在国际机场和匪徒搏斗的那个华夏女警察，那个女英雄？？”
沐式微轻笑着，指着ICU内的那个男人，说：“和匪徒搏斗的英雄是他。”
“是吗？那姑娘你放心，英雄会得上天庇佑。”
“借您吉言了，那现在我能留在这里陪着他了吗？”
“行，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一床被子，夜里凉，可别冻坏了。”
“谢谢您！”
……
第二日，高凡和邓俣拎着早点过来的时候便看到ICU外长凳上坐着一个人。
脚步声靠近的时候沐式微就醒了。
她方才不过是闭目养神。
她站了起来，理了理发皱的衣服，跟他们打招呼。
邓俣看她不爽，转头就走了。
高凡无奈地往前走了两步，把手上的小笼包和豆浆递给沐式微，“还没吃早点吧？”
沐式微点头，也没矫情，接过了小笼包和豆浆。
她拍了拍小刘的脸，喊他起床。
高凡微讶，问：“这是？”
沐式微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说：“这是我弟弟刘珏。”
“你还有个弟弟？”
“嗯。”
小刘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沐式微：“顾哥哥醒了吗？”
沐式微摇头，用筷子穿了三个小笼包递给小刘，说：“这是凡哥给你买的，趁热吃吧！”
小刘抿唇，无声地接过。
沐式微吃了一个后发现小刘还没动，她问他：“怎么了？不想吃？”
小刘不想让沐式微担心，他皱着眉头咬了一口。
“呕……”
他捂着唇就跑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那儿。
沐式微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一串小笼包，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了。
高凡将被子叠好，放到一旁，和沐式微隔了一点距离坐下，他礼貌又不失关切地问：“刘珏生病了？”
沐式微叹气，说：“如果只是生病就好了。”
“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上忙。”
沐式微摇头，“事关小刘的隐私，我不便透露太多。”
“理解。”高凡道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一旁矿泉水，又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手帕，走到刘珏边上，递给他，温言道：“擦擦！再漱个口。”
小刘往后退了退，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了墙上。
他防备地看着高凡。
沐式微起身走了过去，他告诉小刘：“这是高凡，你顾哥哥的大哥。”
“顾哥哥的大哥？”
“嗯，姐姐不在顾晨身边的时候，一直是凡哥在照顾你顾哥哥。”
小刘点头，对高凡鞠了个躬，说：“谢谢高先生。”
高凡失笑，说：“不用谢！”
小刘还是没有接高凡的东西，他对除了沐式微以外的人还是有本能的抗拒。
沐式微叹气，拿他没有办法。
她走到哪儿，小刘都跟着。
就连她去上厕所，小刘都要在厕所门口守着，他像是丝毫都不在意来往病人、家属和医护人员的目光。
沐式微终于等到了医生来查房。
她问医生：“顾晨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叹气：“沐警官，你要保持好的心态，不要太过执着。”
不要太过执着？
这怎么可能？她都对顾晨执着了二十多年了啊！
要不是她这么执着，她和顾晨怎么会走到今天？
她怎么可能真的如愿以偿地成为了顾晨的女朋友，甚至是未婚妻？
沐式微咬牙，喊住医生，问：“医生，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难道我只能这样等下去吗？就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让他早点醒来？”
“沐警官，医生不是万能的。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要看顾先生自己的求生意识了。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那你告诉我，顾晨现在需要哪方面的专家？是脑科专家，还是胸外专家？”
“沐警官，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不能这样怀疑我们的专业素养啊！”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多给顾晨一点可能性。”
她只是想多给自己一点可能性！
哪怕希望再微薄，她也要尽力一试啊！
她决计做不到就这样等着，什么都不做。
里面昏迷不醒的人是她的此生挚爱啊，她不搅个天翻地覆、不闹个歇斯底里，不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去寻找解救之法，她怎么能甘心？
医生无奈极了，耐着性子说：“沐警官如果有更好的去处，可以申请转院。作为主治医生，我没有意见。”
沐式微挠了挠齐肩的黑发，狠狠地跺了跺脚。
邓俣怪声道：“现在知道着急了？沐警官，顾晨还没出手术室你就跑了，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高凡给邓俣使眼色，邓俣耸肩：“大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了一个字吗？顾晨和沐式微可是未婚夫妻，反正如果我是顾晨，我肯定接受不了。”
沐式微没说话。
邓俣更生气了，他口不择言道：“你走了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不在意顾晨的死活吗？他为了你和匪徒搏斗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是他活该，是他犯贱，是他傻！你现在假惺惺地做出一副失去了全世界的样子，你想做什么？”
“邓俣！”高凡厉声开口。
邓俣呼出一口气，转身道走廊尽头去吹风了。
高凡说：“弟妹，你和邓俣是老同学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就是很担心老三，你……”
沐式微摆手，她说：“我都懂。邓俣骂得对，凡哥你也别说他了，让他骂吧！他骂得越狠，我的心反而能好受那么一点点。再说了，正常人都会像邓俣那么想吧！谁会在关键时候抛下自己的至亲至爱呢？我确实配不上顾晨的以命相护，是我对不起他。”
高凡叹气，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安慰的话，思来想去他只是开口说：“老三不会怪你的。”
沐式微攸然抬起头，她看着高凡的眼睛问：“凡哥，顾晨真的一次都没有醒过？”
“没有！”
……
沐式微带着小刘去做全身检查。
小刘不肯，沐式微就问他：“你还想当消防员吗？还想进火场救人吗？”
小刘点头。
沐式微说：“那就对了。你身体不好就不能再去火场救人了。你别怕，姐姐陪着你，有任何问题直接告诉姐姐好吗？”
小刘想了想，点头。
当消防员、进火场救人，是他从小的愿望，是刻在他心上永远无法抹去的信念。
他的生命因为挽救他人的生命而满足、而充实。
有时候他常常觉得自己天生就该入这行。
检查进行地很顺利。
到了精神科，沐式微生怕小刘会抗拒，但出乎意料地他只是瞥了眼那三个字，并未表现吃什么异样的情绪。
沐式微松了口气，还是解释道：“这是例行检查。知道呀，心理素质不好的人不能进入火场救人。”
“嗯。”
小刘跟着医生去了诊室，沐式微就坐在走廊上等。
有两个年轻的女医生肩并着肩从走廊尽头往沐式微这个方向走。
“你听说胸外收的那个伤得很重的华夏病人的事情了吗？”
“你说的是那个大帅比吗？”
“你现在该叫他大傻逼好吗？我听说啊，他本来醒了，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离开了医院，整整一天一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就又昏迷不醒了，这不我刚才碰到他的主治医生，听说十有八九要成为植物人了呢！”
“啊！这也太可惜了吧！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值得他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我看就是蠢！他应该来咱们科也挂个号，查查他的脑子。好好一个人，非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要我说啊，有些病人就是该……不遵医嘱，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还指望我们医生各个都是神仙，能生私人肉白骨，这怎么可能呢？”
……
沐式微愣了足足三秒，她右手拇指和食指死死地掐住了左手的虎口，指腹都发了白。
她终于反映过来，追了上去，喊住那两名谈论的医生，哽咽着问：“你们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