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块钱对那个时候的我,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毕竟我一个月的工资也没多少。
羽蝶最终还是婉拒了我的好意,乖巧的看着我,眼神传递给我的是亲密无间的思念。
大伯看到我有些意外,嘴角轻启:“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看我们,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家里什么也不缺。”
我笑了,那一刻我竟有些错觉,好像站在我对面的人不是大伯而是我的老爹。
原来,我是那么那么的想念家里的倔老头,或许这就是血脉亲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这是给你的药酒,这地方潮湿应该很适合你。”我把两瓶包装精美的药酒递给他,脸上始终保持微笑。
他接过去,看了看:“这个挺不错,没事的时候喝一口,即解馋又保健。”那一刻他笑的像个孩子,一脸的满足。
“是羽格回来了吧,怎么不进来?”屋子里传来沉闷的声音,我听得出她一定很不舒服。
我搭话:“大妈,是我,这就来。”
“你这孩子来了转身就走,连顿饭也没吃上,这次住几天吧,我跟你小姑请假。”她说的非常和蔼,语调也响亮了一些。
她的话音未落,我已经到了眼前,看着她灰暗的肤色,憔悴的倦容心里一沉,毕竟是亲人,我终究做不到对她冷漠,我赶忙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差点掉出眼泪。
“你比上次瘦了一些,不过更精神了,到底是年轻啊!”她依旧和蔼的看着我,眼神不似从前刁钻了,裹着厚厚的棉被,瘦弱的身体还不及我的一半体重。
“我最近在减肥。”我笑了,将买给她的一件翠花小棉袄拿出来递给她看。
“这孩子,我又不是外人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大妈还挑你这些吗?”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很开心的将棉袄穿在了身上。
“老苏啊,这孩子太有心了,我一直想买就是没碰上,这小碎花太招人稀罕了,周身尽暖啊!”大妈笑得合不拢嘴,说着就把腿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羽碟慌忙丢下手里的书去扶她。
“我去照照镜子,一定很漂亮。”
“我妈好几天没下床了,老姐还是你有办法。”羽蝶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话,我听着却有些难过,她喊这个女人妈,喊的是那么的自然,令我有些小情绪。
我跟羽蝶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走到穿衣镜前,镜子里映照出三个女人的脸,那一刻我惊呆了:“羽蝶,你长得和大妈越来越像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啊,这孩子越来越像我了,我们三口人走在街上,都说她长得像我,不像你大伯。”大妈转过头宠溺的看着羽蝶,就好像羽蝶真是她生的孩子一样。
午饭,大伯做了很多菜,有鸡有鱼,还有苦瓜煎蛋,这是我从没吃过的,翠绿翠绿的我以为是黄瓜,很实惠的夹了一大口,苦的我大声惊叫,大妈笑得饭都喷了出来。
我们在院子里晒太阳闲话家常。
这里的冬天,屋子里比外面还冷,刚来的时候我非常的不习惯,穿着大棉袄还被冻得瑟瑟发抖,小姑说这叫阴冷,呆久了人的性格也会变得阴暗!
大伯是个很古怪的老头,大妈跟羽蝶都这样说,可我眼里的他挺开朗的,端着茶壶满院子的晃荡,一刻也不闲下来。
“大伯你不累吗?”我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茶壶,给大妈的水杯蓄满了水。
“整天坐着血都凝固了,说不定哪天就老年痴呆了,我可不想谁都不认得,出了家门回都回不来。”大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大妈,他这是话里有话。
“我这不是身子虚吗,想走也走不了,你就不要拿话敲打我了,早死早托生。”大妈倒是很想得开。
羽蝶不插话,抿着嘴笑,这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不像我们家整天鸡飞狗跳的,我的脑海里突然有一个画面,我跟高浩牵着一个孩子,有说有笑的……
“不要回去了吧,这里多好?”大妈突然问我。
“我待不习惯,还是觉得家里好。”我说。
“你是恋着家里的对象吧,回农村有什么好的,像你爸一样做一辈子农民,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大伯板着脸,非常的严肃。
“他是很好的一个人。”我不希望有人在我面前说他的不是。
“穷的连房子都没有,你将来怎么跟他生活,住桥洞去,不现实。”大伯开始打击我的一腔热忱。
“我们不着急结婚,等他条件好一点再说。”我挠挠头,有点不是心思,挺好的气氛一下就破坏掉了。
“你妈前两天来电话了,让我在这边给你张罗成个家,这地方不好吗,谁家都有两层小洋楼,日子也好过一些。”大伯指着他目光所及的地方,说得理直气壮。
我承认这地方是挺富裕,尽管住在郊区,可家家都住着自己盖的小洋楼,吃穿也很时尚,但我的心已经被人偷走了,注定不属于这富庶之地。
“我姐难得回来,你们干嘛呀!”羽蝶帮我打圆场。
“你也快了,打发完你姐,就是你,你也听好了,条件不好的长得再美也不考虑,好看当饭吃吗?”大妈也跟着掺和起来。
“好好好,我听董事长的,董事长说让我嫁谁我就嫁谁,就算是癞蛤蟆我也毫不犹豫的嫁过去!”羽蝶边笑边说,对大妈很是顺从的样子,我知道她心里并非这样想,只是不想惹他们生气而已。
我看着乖巧的羽蝶,忽然有种寄人篱下的心酸,真想带她离开这里,酣畅漓淋的做一回自家的女儿。
“这就对了,可不要学你老叔当年,差点没把你奶奶气死,简直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大妈喝了口茶摇着头说。
大妈不经意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忽然想起那张素描画像,跑到屋子里找了纸笔凭着记忆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你在画什么?”羽蝶好奇地问。
“羽露,大妈没看过,我画给她看!”我故意撒了谎。
“羽格,你还有这两下子,不错嘛!”大妈挠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姐上学的时候学的,她可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学习好,唱歌好,美术好音乐好,简直是全能型人才。”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太夸张了。”我边画边笑,其实她说的也是实话。
我从小就跟在舅舅哥哥们的屁股后头,练就了一双飞毛腿,运动会上只要我在就没别人什么事了,老师特骄傲,因为我是她的学生,为班级挣了荣誉,她脸上自然有光。
我还喜欢画画,老妈说我四岁的时候在玻璃上画过一只大公鸡,特别的像,我经常参加学校组织的绘画比赛,拿过年组一等奖多次,全校三等奖,二等奖。
音乐细胞是我上了中学以后才发现的,孟佳家说我是‘大器晚成
初二时,我当了一年多的音乐课代表,同学们经常让我唱一首,那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段时光,现在想起来都会甜掉牙,非常的怀念。
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忽然被认可,那种存在感是不可言喻的,也是我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唯一的理由。
一杯水的功夫,我就将这幅画素描完成了,羽蝶将她拿给大妈看,大妈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羽蝶去给我拿镜子。”她说的很急。
大伯笑呵呵的端着茶壶走了过来,随意的看了一眼:“这孩子长得不赖,比你们两个都好看。”
“哎呀,爸!你这话也太打击我们俩个了,我们长得也不丑啊!”羽蝶故意撒娇,我跟老爸从未这样过,这样我很羡慕。
“我再看看,眼神不好了,不带镜子看不清了!”大妈接过素描画仔细的端详起来。
“呦呦,呦!这小脸蛋,天生的美人胚子,柳叶弯眉,瓜子脸,太标准了,这樱桃小嘴不大不小太完美了,她咋这么会生啊,这孩子真好看!”大妈啧啧赞美,夸得我心里直着急,怎么就没人说似曾相识呢?
“姐,我怎么觉得你画的不是很像,这眼神太成熟了吧,像个大人。”
“这发型有点解放前的感觉,看着她的两条大辫子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一晃数年匆匆过,老了!”大妈很是感慨。
“妈,你一点不老,这小棉袄一穿跟小媳妇是的,特好看!”羽蝶就是嘴甜,说的话总是很讨人欢喜。
“大妈,你不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吗?”我直奔主题,不想再拐弯抹角。
大妈又看了一眼画像,忍俊不禁的笑了:“你妈可不长这样,她还没我好看呢,老苏家的这两个媳妇,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我妈也这样说,大妈,你再好好看看?”
“你大伯脑子好,你让他看看,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啊!”
羽蝶走到我身边,接过这张画像端详了一番:“姐,你到底要说什么,好奇怪啊?”
“你先拿给大伯看看,看他怎么说!”我特别的着急。
大伯像模像样的看了几眼,扭过头问我:“羽露真长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