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拧眉。
他素来知道女人一闲就爱凑热闹。
但还是头一次见看病也凑热闹的。
“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强忍不爽问了。
那原本看他不起的女人竟蓦地腰身一挺。
生怕旁人看不出她傲然身姿一般。
眼见两坨肉就那么横竖一颤。
跟原本机舱内郑重严肃甚至有些感人的气氛颇有些不衬。
“知道了知道了……”顾北只差捂眼睛，咬着舌头道。
哪料女人一惊又一喜。
崇拜神色跃然。
“我还什么都没说您就知道了？怪不得是神医！方才我还质疑您，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她虔诚道歉又致谢的模样，浮夸而令人尴尬。
顾北愣住。
他知道什么啊！
他只是不想看她晃荡自己那丰胰的上半身了！
“医生，”女人蓦地双颊一红，眉头一皱，低声道，“不瞒您说，我一直有这儿疼的毛病。”
说罢，还小心朝周围瞥一眼。
“这儿？哪儿啊？”
顾北在她身上一通打量——看上去身强力壮、个儿高膀圆，面色亦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恐怕抡一掌过来旁人都吃不消。
“就……就是这儿啊！”
女人无奈，再度一挺。
顾北可算是明白了——胸疼。
他满头黑线。
虽说是医生，但他也不精通妇科啊！
看顾北尬住的神色，女人忙道：“是不是大庭广众不好诊断，反正咱们搭乘的是同一趟航班，不如下了飞机我跟您走？您看哪儿方便帮我诊治一二，咱们就在哪儿……”
“不必了。”
顾北忙回绝。
若是当真让一个悍妇跟在身后，他恐怕还没来得及见八爷，就要被折腾剩半条命了。
看女人不依不饶的架势，当是必须说出点儿什么了。
他只好凭基础知识和一些记忆望闻问切。
飞机平稳飞行中。
他也诊断出个七七八八——不出意外，女人当时患有乳腺增生。
平时没什么大碍，但若急火攻心，就会疼得想要回娘胎。
看她也是个急脾气火爆性子，平日里难免会滋事生气，疼的次数自然较一般人多一些。
“大姐……啊不……小姐……不对……”顾北因着称谓吃了苦头，一时情急，想不出该怎么称呼。
“别客气，”女人却爽朗道，“神医你怎么称呼我都行，姑奶奶也行！”
“……”
顾北心下冷笑。
无缘无故就降个辈分儿，这种亏他可不吃。
“这位女士，属实幽默。”
关键时刻，身后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
回身望去，正是方才帮他一起安抚病人的空乘人员。
一声揶揄，也恰解了他的围。
“没错，女士，”顾北清了清嗓子道，“您的毛病没什么大碍，最主要是需要控制平日的心性，若是因为总发火儿导致气滞就会加重疼痛。”
女人一边听一边小鸡啄米似点头。
“平日里你也可以服用类似于柴胡、陈皮、白芍等中药，都可以达到疏肝理气的效果，但所有药物，都不及你少发些脾气来得好。”
“好好好，”女人满眼感激神色，“我按照神医说的做，以后不发脾气！”
说话间，飞机已开始降落。
顾北回身朝头等舱走之前，看到了她那件被吐脏了的衣服，忙道：“方才我说了要赔你这件外套，多少钱？”
“啊……这……”
女人忽就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直说，我既然应下了，当然不能反悔。”
闻言，女人不好意思地支吾道：“两……两万八……”
价格说出口。
周围人跟着倒吸一口气。
有人嘀咕道：“都让人免费看病了，还报那么高，再说了，又不是小伙子弄脏的，可不能逮着老实人坑。”
“就是。”其余人亦跟着附和。
顾北却没打算讨价还价。
这牌子既然是程如夏穿惯了的，两万八属实算不上什么大价钱。
“但我现在身上没这么多钱，你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给我，等我返回江城，必然一分不少还……”
他话还没说完，忽觉衣服被人在身后轻轻一拽。
回身看去，正是那位空乘人员。
只见她不住冲他使眼色，且微微摇头，示意他这个钱不能给。
“没关系，我给得起。”他轻声道。
“不是！”空乘人员情急之下，只好踮起脚尖趴在顾北耳畔道出实情，“先生您是好心，但她那件根本就是A货。
“啊？”顾北愣住。
真心果然玩儿不过套路！
“嗯。”
空乘十分肯定地对他点了点头。
随即上前一步理直气壮道：“这位女士，好心提醒您一下，也请您收钱的时候拿出当初购买服装的小票。”
“什么？”女人粗眉一凛，不耐烦道，“早不知放哪儿了，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哦？是吗？”空乘却丝毫不恼，“据我所知，这个品牌的服装每卖出一件都有详细的购物记录，若是您的小票丢失了也没关系，销售可以免费补发购物凭证邮递上门，毕竟价格不菲，您两万八也不能白收，若仍推脱，那我只能怀疑您这件服装……”
她没再说下去，一双美眸一动不动盯着女人手中的“名牌”外套。
刚刚决定不再随意发火的女人立刻脸色一变，猛然坐下怒道：“哼，算了，一件外套而已，我不在乎！”
她气势汹汹。
“不在乎”三字却险些将牙咬碎。
明眼人自然知道其中蹊跷。
周围的乘客亦不免捂了嘴偷笑。
顾北没心思再揶揄，返身冲空乘点了点头权当致谢。
眸光恰落在她的铭牌上——高颖儿。
原来她姓高。
十多分钟后。
飞机抵达京城。
空乘人员在机舱口送别乘客。
高颖儿位列其中。
顾北走上前，轻轻颔首，用只她一人听得到的声音低道：“今日多谢了，有机会定当报答。”
首次独飞旅程还算胜利。
最主要的是救了一条人命。
顾北随人流走进摆渡车。
忽听身后有人议论：“什么人啊？私家车竟然能开进停机坪。”
朝外看去，他这才发现摆渡车旁，果真停着一辆私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