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依言照做。
门厅外的几节台阶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行至正厅内。
祝英卓缓缓走来。
停在了老爷子跟前。
“爸。”
“嗯，”老爷子并未抬头看他，只低声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响，却道，“顾医生签的那生死状，给我拿来。”
“现在？”祝英卓一愣。
“当然。”
祝老爷子人在轮椅上。
可周身的气势却似排山倒海。
不怒自威。
祝英卓点点头，起身离去。
很快，他返身而归，手中握着的，是十日之前顾北签下的生死状。
“给我。”老爷子开口命令。
祝英卓只得微微俯身，恭敬地将生死状递到了自己父亲的手中。
可下一秒。
只见老爷子竟忽然将那生死状一下下撕了个粉碎！
就连他身后的顾北也不禁瞪圆了双眼。
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爸！您这是……”
祝英卓气极却不敢发火。
他抬头朝顾北看去，眼神分明就是“又是你撺掇”的意思。
顾北不屑瞥了他一眼。
不给回应。
可心下的疑惑不比祝英卓少。
“顾医生为了治好我这旁人治不好的癌症，不仅不要一分钱，还出人又出力，英卓，你怎能逼迫他签下生死状呢？”
祝老爷子再开口。
已全然不是以前的他！
祝英卓只觉如鲠在喉。
怔愣片刻才道：“不是我逼的，是他自愿的。”
“自愿？”老爷子却笑道，“有谁会愿意将自己的生死轻易交到别人手上？英卓，这生死状已经被我撕了，就不再作数，我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我……”
祝英卓当然明白！
这意味着都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所有的计谋都打了水漂儿！
“好了，”祝老爷子轻道，“顾医生，推我上楼吧，让英卓背我，我累了。”
他不动声色下了命令。
对祝英卓却又是沉重一击！
可当下的他，除了低头，再无第二条路！
很快，顾北将祝老爷子推至楼梯边上。
回身朝祝英卓看去。
只见本站在原地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来。
顾北小心扶着老爷子站起身。
胳膊肘还不忘朝着祝英卓后背用力一拍。
示意他再蹲下些。
跟着就将老爷子“送”到了祝英卓背上。
顾北当就觉得这祝家楼梯修得高也没什么不好。
抬眸看去。
颇具古典美的楼梯顶上。
灯光有些昏暗。
但因是午时。
阳光自窗外照射进来。
原本通向死亡的道路。
看上去却是有了生机……
祝英卓背着自家老子一步一慢朝楼上走去。
不敢有半分闪失。
可他自小就没做过苦力。
更没身体力行尽过半分孝。
此时的他咬紧牙关迈着一节一节楼梯。
心下更似烈火焚烧！
他每走一步。
都觉身后像是被狠狠鞭笞一下一般。
姜还是老的辣。
他一年前就开始盘算谋害祝老爷子。
却万没料到竟会功败垂成！
几十节台阶在他脚下显得尤为漫长。
好一阵子。
三人终于来到了病房外。
“背我上床。”
祝老爷子声音平静，气场却强。
祝英卓双眸之内的煞气，似乎已消失殆尽。
他将老爷子背进房间。
安稳放在了床上。
再说不出一个字。
“英卓，江城蒋家前阵子出了事，”老爷子缓道，“曾经江城的贵公子蒋明宇，如今半疯半傻，他错只错在一念之间，着实令人惋惜。”
他这话是说给祝英卓听的。
可说完却对顾北道：“帮我扎个针。”
似乎这房间内，只他和顾北二人。
祝老爷子对待自家孩子和外人的态度，判若两人！
祝英卓没有应声。
却是听了个明明白白。
他垂眸沉默片刻，转身走出了房间。
闭嘴好一阵子的顾北，这才一脸惊诧低道：“老头儿，可以啊你！”
跟着也竖起大拇指。
不动声色之间，就将原本对他起了杀意的小子治得服服帖帖。
若非亲眼所见。
顾北亦是不敢相信！
“自然是要谢谢你。”老爷子再开口，慈眉善目。
“怎得是我？”
“心境也要跟着身子转，若非你让我看到了我有痊愈的希望，我又怎会生出重振旗鼓的决心？顾北，我不只是要保命，我也是在保祝家的根基。”
他没再多说。
老老实实躺下床。
等着顾北帮他针灸。
顾北心生几分钦佩。
下手针灸似乎都更用心了些。
半个小时后。
他正要联系裴如意。
房门被人从外敲醒。
上前应门。
竟是祝英卓候在门外。
“干嘛？我刚给老爷子针灸完，他需要休息，你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我是找你。”
闻言，顾北微怔，点点头跟了出去。
祝英卓直奔楼下花园。
就在方才老爷子晒太阳的那棵树旁才停了下。
他转过身，开门见山道：“我父亲还能活多久？”
“呵，”顾北轻笑，“方才老爷子说的话，难道还没有点醒你吗？江城蒋家名赫一时的蒋明宇，最终到底落了个什么下场，你应当比我清楚。”
“我只问你，他能活多久。”
看祝英卓一意孤行。
顾北来了气。
怒道：“我顾北能活多久，老爷子就能活多久！”
哪料祝英卓却像是松了口气。
紧跟着，竟笑了！
顾北双眸圆瞪。
不甚明了。
不对啊！
这不是他想象的反应！
祝英卓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顾北的肩膀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但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说罢，径直朝正厅而去。
迈起的步伐似乎都更有力了些。
顾北独自留在树下。
却是风中凌乱。
祝英卓这是……转了性了？
终于知道自己谋害自家老子天打雷劈了？
这是好事啊！
可他顾北做不到方才说的啊！
若是他能活多久，祝老爷子就能活多久。
那岂不是要成精了！
一时之间，顾北不知该喜还是忧。
五官都跟着拧成一团。
不知所措之时。
电话响了起来。
是裴如意。
“大哥，”裴如意开口道，“散财去处，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那一个亿，可以动了。”
闻言，顾北气势大振。
“好，我这边也安排妥当了，两个小时后，汇通银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