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文成苑,二夫人亲自帮秦仲安擦脸宽衣,嘴里唠叨着:“你知道母亲此番为什么肯回府的吗?”
秦仲安还拧着眉:“为何?”
“为了婉婉的婚事。母亲当年离府,那么多田庄地契,一个没给我们留,还把婉婉当眼珠子宠,只怕婉婉出嫁,她犯糊涂把那些东西都给婉婉做陪嫁。”
秦仲安沉吟道:“那些都是母亲的嫁妆,本就应该她自行处理,你这番话说得不妥。”
“这么多孙儿,她一个不心疼,日后婉婉嫁了人可就是泼出去的水!偏心也不带这样偏的!”二夫人嘀嘀咕咕,很是不满。
魏家原本可是皇商,后来出了与胡人通婚的祸事,渐渐没落。但那也是魏老夫人出嫁以后的事情,魏老夫人当初嫁来秦家,可是带着金山银山。
刚刚躺下的秦仲安又坐起身,严肃地看过去:“母亲难得回府,你跟大嫂说一声,只管好生孝敬,不许惹是生非。秦家初来承州,多少双眼睛盯着,莫要这时候闹出不和。还有,二母怎得会跑去宴厅?不是让你将她关起来吗?”
当年魏老夫人和余氏闹得厉害,最后自然是魏老夫人赢了,所以余氏虽然是平妻,但只能被唤为二娘。
二夫人这会儿没了底气:“我怎得知道,当初让你把她留在边疆,你又不肯。才搬来承州几日,府里庶务一大堆,许是看守她的婆子有疏漏,回头我责罚便是。”
“嗯,看顾好,日后不许她在府里横冲直撞。”秦仲安头疼地合上眼。
二夫人却没说打算闭嘴,她眼珠子一转,试探道:“没想到婉婉如今生得这般好看,我侄儿郑锦堂你觉着如何?他年十八,还未成亲,我觉得他和婉婉便很般配。”
秦仲安不耐烦道:“郑锦堂为何还没成亲,你心里能不清楚?收起你那心思,婉婉的婚事,我自有安排。”
二夫人无声地撇撇嘴,白了他一眼。
另一头的大房,也在议论这件事。
大夫人不高兴地瞪秦家老大秦伯安:“明明你是老大,母亲每次都只知道当众夸二叔。你当初喜欢经商还不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如今倒是又喜欢只会读书的那一个了。”
秦伯安憨厚地笑笑:“二弟比我有主张,如今又是知州大人,多夸他几句也是应当。”
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拧了他一把:“你就只知道让让让!如今大郎三郎都只知道听二叔的,秦家谁把你这个老大真的放眼里了?”
钱是他们大房赚,可这个家却是二房来当。
大夫人一直不服气。
“都是一家人,你怎得又攀比起来了?”秦伯安吃了酒,闭着眼就往床榻上倒。
刚躺下,便被大夫人扯起来:“你还有心思睡?婉婉要嫁人,你可上点儿心吧!”
“母亲回府不就是为了这事儿?何须我一个大老爷们操心?再不济还有二弟,他有官身,也能帮婉婉找个家世好的。”
大夫人又拧他一把:“你莫不是忘了三房留下来的铺子田庄?那些可赎不回来了!”
魏老夫人离开秦家独居后,秦家有一段日子过得很煎熬。
一大家子要养,二房又要银钱打点官场,后来两房一合计,悄悄变卖了三房夫妇的田庄铺子,那也是大房把生意做大的第一桶金。
时隔多年,若不是三房的秦婉回来了,谁都不记得此事。
秦伯安似乎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哪里还有睡意:“要不,我去跟母亲说一下当年的艰难?”
“凭什么你去说!三房那些东西都是咱们大房经手的,二房不出来担当,难不成想让咱们把这口锅全背了?我告诉你,我可背不动!”
秦伯安一时束手无策:“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拿别的铺子抵给婉婉?”
“凭什么啊?那些都拿来养家了,又不是被我们大房私吞的,怎么着也不该只让我们为难。”大夫人很是憋闷。
秦伯安沉吟道:“那你寻个机会,问问二弟妹,看看二房何意。”
“我不问,要问你直接问二弟去!”大夫人气呼呼地剜他一眼,起身走了……
翌日,晚棠随魏老夫人一起去南无寺上香。
这是承州香火最旺盛的寺庙,饶是晚棠她们来得早,抵达寺庙时香客都络绎不绝。
魏老夫人身子骨不好,上了香火便去后院供香客休息的寮房歇息,晚棠则前往和阿轲阿瞒俩姊妹约好的地方假装偶遇。
南无寺后院有几株玉兰树,满树银花,芳香四溢,昨晚风大雨急,眼下玉兰树下似铺了一块玉兰花毯。
晚棠走到树下,假装赏花。
只是还没等到阿轲阿瞒,倒是等来了一出郎无情妾有意的热闹。
她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粉衣姑娘脚下打滑,软绵绵地往一个玉面小郎君的怀里倒。那玉面小郎君也不怜香惜玉,利索地往后退了两步。
粉衣姑娘险些摔倒,硬生生揪住丫鬟的胳膊才稳住身子:“三郎哥哥,你怎得也不扶我一把?”
晚棠听到这声“三郎哥哥”,忽然想起珋王妃小住武安侯府之初,一口一个“立渊哥哥”,当即泛起鸡皮疙瘩。
正要挪开视线,那位玉面三郎忽然直勾勾地朝她看过来:“我与佳人有约,哪有闲工夫扶你?”
晚棠冷不丁和他带笑的眼眸对视,也不尴尬,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又旁若无人地仰头赏花。
“三郎哥哥,给!”粉衣姑娘不依不挠,从怀里掏出一只香囊。
玉面小郎君权当没看到,径直朝晚棠走过去。
晚棠没听到他们刚才聊了什么,但看他忽然走近,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却听这位三郎小声道:“姑娘莫怕,我只假装与你说几句话便可,多谢。”
晚棠蹙了下眉头,正眼都不带看他的:“我的名声也是名声。”
不等话说完,她便转身走远了,没有半点儿帮他挡桃花的意思。
玉面小郎君失笑,盯着晚棠的背影看了半晌,那身姿似比他见过的女子更婀娜几分,腰肢盈盈一握。恰好有一瓣白玉兰花瓣落在肩头,他拿到手里捻了捻,目光落向晚棠白嫩的手。
他感觉,她的手好像比这花瓣还要嫩。
粉衣姑娘追上来,不高兴地鼓起脸颊:“三郎哥哥,她是谁?”
玉面小郎君不悦地瞥她一眼:“都怪你,把我约的佳人气跑了。”
说完拔脚就走,待彻底甩开粉衣女子,才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查查那姑娘是哪家的。”
远在京城的萧峙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抬眸看看外面高照的艳阳,心头没来由地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