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鸣知道,李玉主仆肯定不简单。
即便在邺城这样经济颇为繁华的地方,女子至多也只念过蒙学,刚刚完成启蒙。
大部分女子,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李玉非但识字,而且能鉴赏诗词,显然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但秦鸣还是想不出,李玉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在秦鸣还在思忖李玉的出身时,诗会大厅又起了变化。
方才那位才子做出《登西楼观寒山》的七言后,其他才子都自叹不如,久久无人上前献诗。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样貌清秀的书童,出现在众人身前。
这位“书童”,自然就是李玉的丫鬟。
看到登台的,只是一个小书童后,诗会大厅中立刻就有才子不悦。
“这是哪位公子的书童?不要胡闹,速速退下!”
这位公子说完,旁边立刻就公子接话。
“或许是代主家献诗?”
听闻此言,不少人的目光看向书童,想知道他到底登台做什么。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书童淡淡开口说道:“我家公子对先前诗作,有些看法,特遣我登台说一说。”
书童说完,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有才子道:“胡闹!”
如果是众人私下以文会友,当然可以相互品鉴诗作。
但今天有刘大儒三位在此,哪里轮得到同辈中人对他们的诗作评头论足?
还有才子则是直接开口训斥了:“速速退下!这里哪有你品评诗词的份?”
其他公子,在这时候也是陆续开口。
大家年龄相仿,才学即便有差距,也差距不大。
在不少人看来,参加诗会的众多才子里,还真没几人够资格品评自己的诗词。
刘大儒,前侍郎赵大人,还有齐师爷齐大才子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他们能被唐依依小姐,请来品评诗词,是唐依依小姐对他们学识和诗才,以及鉴赏能力的认可。
参加诗会的众人,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后起之秀,如何能够和他们比肩?
一道帷幕后,唐依依小姐静坐喝茶。
众人能看到她朦朦胧胧的身影,但却看不清她的神情。
但唐依依精致如刻的盛世容颜上,此刻是有几分不高兴的。
以往的诗会上,从未出现过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
诗会大厅里,秦鸣满脸愕然。
他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看懂,李玉主仆在搞什么幺蛾子。
李玉对刚才那些诗作的点评,秦鸣是听到了的。
大部分都是随口点评,只对其中两首七言,有颇多溢美之词。
但是李玉的点评,和刘大儒三位的点评,并未冲突,符合诗会的主流观点。
她的书童,总不能将刘大儒三位的观点,重新说一遍?
秦鸣的目光,带着几分疑惑的看向了李玉。
李玉看到他的目光后,不怀好意的看了回去。
她承认秦鸣对之前诗作的品鉴,是比较到位的。
但秦鸣只批驳他人,却不展露诗才。
难免有踩低别人,抬高自己的嫌疑。
当然,李玉还是觉得,秦鸣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秦鸣方才点评众人的诗作时,随口说了一句“为赋新词强说愁”。
在李玉看来,这句就是十分熨帖和写实的佳句。
秦鸣看到李玉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就明白,李玉的丫鬟肯定不是将李玉的诗评拿出来说一遍。
既然不是将李玉的诗评拿出来说一遍,那会不会是将他的诗评说成李玉的?
他的犀利锐评,虽然都一针见血,有理有据。
但言辞太过锋利,私下说说还好,直接拿出来装杯,肯定要引起公愤。
毕竟这地方的诗词天花板太过拉胯,所谓的传世名篇,也就乾隆皇帝的水准。
连最好的诗词,都只有那么点水平,这些才子的诗作,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秦鸣此刻只希望,李玉主仆不要作死,否则一会儿肯定要被众多才子的口水淹死。
他当即将目光,再度看向李玉。
他觉得,李玉不至于蠢到干那种事情才是。
因为没有经过真正传世名篇的熏陶,李玉的诗词鉴赏能力弱了一点,但李玉给他的感觉还是比较聪颖的。
这种事情,李玉大抵是干不出来的。
但秦鸣看向李玉时,只看到李玉面上满是看好戏的神采。
这让秦鸣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诗会大厅,高台上。
众多才子佳人都群情激奋的,看着李玉的书童。
众人陆续开口,言辞颇为不善。
“你家公子是什么人?”
“既然你家公子要点评众人的诗作,就该让他自己登台才是。”
众人群情激奋之下,之前作出《山中独坐》七言的才子,拍案而起,恨恨开口:
“刘先生是长青书塾的大儒,学识渊博似海。”
“赵侍郎曾在京畿为官,不知鉴赏过多少名篇佳作。”
“齐师爷齐大才子的雅号,乃是邺城公认。”
“你家公子何德何能,能与三位大人一同品评诗作?”
毕竟是本场诗会唯二的两位秀儿之一,这位公子的发言,还是很有水平的。
他虽然说了一大堆,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那就是书童背后的公子,根本没资格在这场诗会,评头论足。
高台另一边,刘大儒三人都觉得这位后生说的有道理。
要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有品评诗作的本事。
那下次诗会,也不用请品评人了,直接拴三头牛,或者拴三条狗在品评席就行。
不过刘大儒三人的养气功夫,都是不差的。
即便心中不满,却也没有口出恶言,而是一言不发的静看事情发展。
众多才子佳人,一开始都想让捣乱的书童,赶快退下,奈何他就是偏偏不走。
这时候,做出那首《登西楼观寒山》的才子,也起身说道:
“诗会还不曾结束,你要评诗,可以直言。”
“不过如果可以,最好请你家公子亲自登台品评,我等也好知道,各自诗作中的不足。”
“就是不知,你家公子是何人?”
他说的谦虚,实际上却一点都不谦虚。
他和书童说话时,面上还带着几分讥讽和不屑。
轻薄如纱的帷幕后,唐依依的目光,同样注视着书童,想知道他家公子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