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那我兄长……”
“ 先管好你自己再说,要是不安份,你就准备去当孤魂野鬼,去。”
男子脚一抬,便毫不留情的踹向若莞烟肩头,又狠又重,甚至从那袭来的劲气嗅出真气,此男子绝对是习武之人,这一脚可是带着功力踢出,任常人反应再快,也躲不了那断筋裂骨的一击。
剎时,若莞烟本想运起真气护体,但一道冷冷目光蓦地出现,紧盯猎物般落在她身上,有人在试探她,心中警铃一响,若莞烟只能闭上眼睛等着疼痛降临的那一刻。
“ 住手。”
“ 千恃长?”
火光打在鹿靴上投出的黑影就这么显现在若莞烟脸上,虽离五寸,但扑面而来的劲气却是火辣辣地疼,接着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没人知道她并不是因为吓到软脚,而是庆幸自己忍住那口气,为求逼真,她更刻意装作胆怯模样。
是敖赢,原来敖赢一直在观察着自己,要是使出真气护体,身份定会被他怀疑,到时要想借口骗过他就没那容易了。
敖赢微微正起身,屈手撑颊靠在案上,姿态虽是慵懒,但棕眸一睐,心不在焉的随意眼神却诡谲的让人浑身发颤,如此的敖赢看在若莞烟眼里竟是如此陌生,以前她认识的敖赢,虽深藏不露,但也是意随兴至,可决裂那晚她也见识到寡情独断,反者必杀的敖赢,然而此时的敖赢,却又象是个是非算计都自有盘算、慢慢兜弄着猎物的策谋者,冷郁棕眸像池镜面湖水,直直望去只看到自己倒影,任凭翻也看不清池中景象,反倒让自己沾染了一身寒气。
“ 够了凡烈,别浪费气力把他派下去就行了,要是不服,自然有人会整治他,你剩一晚时间安顿这些新入军籍者,后日卯时拔旗回营,不得有误。”
懒懒嗓音、平稳语调透着决策者的震摄气度,敖赢扫了蓝衣男子凡烈一眼,警告光影稍纵及逝,凡烈立即收起气燄,谦卑地朝敖赢行礼。
“ 千恃长,是凡烈鲁莽,还请千恃长宽饶。”
“ 还不去。”
敖赢站起身来,丢下简短有力的几个字后便走至屏风后头,凡烈自知千恃长不想再听这些囉唆话,索性让士兵带走若莞烟,自己则快步出帐办敖赢交待的事。
带走若莞烟的士兵彷彿也听进敖赢命令,路上也不特意找若莞烟麻烦,将她带到一座小军帐前后便将她推了进去。
“ 你给我安分点,否则被这军爷整死了,就别怪千恃长没先警告你。”
士兵丢下三句话便大步离去,若莞烟还在思肘着对策时,耶齐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前。
“ 妳回来了,还”
“ 还你个头。”
若莞烟想都不想,三步作两步的冲到耶齐面前,一个拳头就朝耶齐脸上招呼过去。
嘶
耶齐痛缩了声,只手摀住左眼,原本要从椅上起身的,被若莞烟这充满杀气的一拳打得跌坐回椅背。
“ 亏我还叫你声大哥,你竟然连说都没说,让我直接面对那个我不想见的人,幸好我心脏够强,否则我不是当下提刀见人,就是夺门泪奔,到时看你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在帐中被压抑住的怒气与怨怼一下给释放出来,若莞烟双手插腰,怒视着耶齐。
“ 那妳也别突然挥拳,这……”
“ 挥拳??挥拳还算便宜你了”若莞烟怒哼一声,准备给他来个兴师问罪时,终于发现在场的不只她两人,在角落炕边、地上,甚至是仅剩的几张木椅上也坐着几十名衣着朴素却满脸抑郁的男子,其中几位甚至手脚上有着刑求后,血迹尚未干涸的伤口。
现在这些人都一声不吭的看着若莞烟和耶齐,原本个个面色紧张,但几名男子听若莞烟这么一说,便出面缓颊。
“ 这位小弟,你就原谅你大哥吧!他也是怕你想不开当着军爷的面脱逃,虽然这时机入军籍就是九死一生之事,但在这毕竟也有你兄长照应,总比被军爷强抓回来受刑的好啊!”
“ 这位大哥,你在说什么跟什么啊?”
正当若莞烟听的一头雾水时,几名男子见机又靠了过来,似乎是若莞烟这架式不把耶齐打死不甘心。
“ 别难过啊小兄弟,我们这还有年岁比你小的,你瞧……他啊!就是抵死都不愿意进军帐,还拿皇令来压军爷,说什么狐假虎威,他们肯定是趁战乱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结果在帐前就被毒打了顿,半拖半拉给他丢回来。”
一名男子伸手一指,大伙目光便注意到躺在吊床上,仰躺呻吟的少年,接着男子手指左移,停在蜷缩在角落不停抖动的少年说。
“ 至于他,则是不知在千恃长面前骂了什么,回来后整个人都躲在角落喃喃自语,像失了魂般不停念叨着他错了,要请千恃长原谅他的话。”
男子无奈的放下手,拍了拍若莞烟的背。
“ 你啊!!血气方刚,像女人瘦弱的干扁身材弱不禁风,那禁得起折腾,你大哥都说了,我们也都懂,咱们都是天涯沦落人,要相互照应,若真要怪,只能怪时运不济,怪那些为虎作伥的人捣鬼,唉~~在这样下去,咱们烈赤就被烈皇搞得汲汲可危,现下我们只能相互帮助,只求烈皇哪天大发慈悲不再征战,我们也才能安然返家。”
男子说完一堆,若莞烟不佩服这看来才十多岁的男子竟有如此历练,字字语重心长,切中要害,不过……
“ 耶齐大哥,原来你如此为小弟着想,那何必拐弯抹角呢?这次我忍,但若有下次,我绝不顾念情面,撒手就走。”
若莞烟环顾四周,在场每个人的眼神是如此同仇敌忾,却又带有无奈吞忍,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耶齐那掩去锋芒后的双眸,精光骤掠,看来这耶齐也真会装,看来他早就在她到之前就跟这里的人说了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听来象是他为了不让自己因为逃跑被官兵抓回,反而受到更痛苦的折磨,因此干脆让自己和他一起进军营,好来个感人的生死与共。不然这些自顾不暇的人怎会如此多管闲事。
她朝耶齐笑了笑,抱歉的神情中有着不意察觉的狡猾,她伸手轻抚过耶齐的左眼,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真相信这小弟体会了大哥的苦心,毕竟只要是十八以下强入军营的人,都会被带去见千恃长,除了给这些不愿入军籍的人警告外,也是给其他人下下马威。
“ 看来你还先打通关了啊!难道你就不怕再过个几日……小弟我就会被这讨人厌的军爷和吃重的工作给整死吗?”
若莞烟意有所指,耶齐顿时目光一闪。
“ 整死?”
听到若莞烟这么说,男子立刻打岔,反倒是耶齐别过了脸,接过旁人递来的软布按着被揍的左眼,若莞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衣着朴素归朴素,面容脏乱归脏乱,就算是听出她话中有话,也依旧是一派天塌下来也不动如山的模样。
“ 小老弟我告诉你啊!我苏良也是从过军的,你放心,我也跟你大哥说了,你这模样……”
苏良瘪着嘴,将若莞烟从头看到脚,最后摇了摇头说。
“ 放心啦!只要你忍住别乱说话,闲不了也累不死啦!他们最多把你安排到战马营去,当个帮战马刷洗、喂食的马伕兵啦!”
“ 呵呵,依苏良大哥这么说的话,我瞧我这大哥干脆来个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好跟我一块去给马刷背、给马捡屎啊!”
若莞烟瞪了耶齐一眼,还在那给我优雅的敷什么眼?等下干脆右边也补上一拳,让他成为这时代第一个咸蛋超人。
苏良摆了摆手,突然做个噤声的动作,刻意压低音量说。
“ 嘘~进了军营要做啥事哪是我们这些农家子弟可臆测的,虽说这次烈皇募兵,募的就是前哨兵,但大伙都知道,说好听是前锋,难听就是替死鬼,唉,不是我灭他人志气长自己威风,而是这样那打得过索洛的敖赢将军,光是三月前大军首次对战,虽说胜负未分,但中调虎离山之计,我大军军粮烧毁大半,接下来两军交战,咱们兽族之最蛇族未出,就传来狼世子宫变消息,未战就退,一月前烈皇整兵再战,就被敖赢将军诈降之计诱骗,数十名侍将、千恃长被掳,军心几近溃散,现在又这番折腾,就怕……”
“ 军师有令。”
帐外突然传来传喝声,吓得苏良倏地噤声,连同那些凑近听苏良说话的人,个个正襟危坐,连半入梦境的人都紧张地张开双眼。
唰。
帐幕猛一掀开,三名士兵风火般窜入,领头的士兵视线横扫,在停在几名比较瘦矮的男子身上时略有迟疑,但在看见若莞烟时双眸骤亮,大手一比,命令道。
“ 就他?”话一说完,后方的两名士兵毫不迟疑的走到若莞烟,粗鲁架起了她的臂膀。
“ 你们要做什么?”
在若莞烟出声前,耶齐就先出口问道,领头士兵不耐的斥了声,抬起脚就要踢向耶齐,不知是否因耶齐起身太快的关系,才站起身,便重心不稳地晃了下,蹬蹬蹬地向后急退了几步,眼看就要撞到苏良身上,苏良眼明手快赶紧撑住他,不然摔个狗吃屎就不只耶齐。
“ 叱!找死啊你!”
士兵一脚踢空,正觉得没面子想要补上一拳时,抓住若莞烟的士兵出口阻止道。
“ 好了,我们得快些。”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领头士兵突然停下动作,怒瞪了耶齐一眼后便旋身离去,留下整帐错愕的人们。
“ 耶齐,你小弟他?放心啦!这晚了应该没啥大事,说不是只是找个跑腿的”苏良虽也是满心狐疑,但热心直肠的他还是安慰耶齐。
“ 可现下夜深,没瞧见他们那副急躁模样,就怕。”
耶齐担忧地看向帐外,帐幕被士兵放下后便再也看不见若莞烟去向,揣揣不安的目光透出焦急。
“ 我有个旧识是这营的火伕兵,晚点我去请他帮忙打听,倒是你可别冲动惹怒军爷,就算有十几只手也不见得打的过他们,忍着点,否则遭殃的就不只是你了。”
“ 希望如此,不然……”
耶齐注视着帐外好一会,似有话哽在喉中,接着不发一语转身回座,任谁也没看见他骤变的精锐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