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菀烟扬起微笑,想要藏起那再次涌上的苦涩,她也不想自己变成这样,但失去孩子后的她却总是触景伤情,连她自己都怀疑,她还能恢复以前开朗洒脱的若菀烟吗?
“ 好了,准备好就走吧!”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后便由离开树丛,踏出缓慢步伐缓缓走向村口,不时轻松交谈,但越接近村口时三人步伐越是迟疑,最后离了望台不远处,若菀烟率先发难。
“ 大哥……这……村子怎地变成这样了。人都去哪了。”
略嫌沙哑的嗓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发现到他们的士兵听到,了望台下方驻守着四名士兵,其中两名持长枪士兵朝三人走去,警戒地盘问道。
“ 哪里人?”一名士兵毫不客气的质问,一名士兵甚至举起长枪,只要另一个士兵下令,便随时攻击。
演戏这事耶齐没若菀烟熟稔,若菀烟当下反应极快,立即跨出一步,有些怯弱地说道。
“ 官官爷好,我是农户小巷的子弟,前些日子我和我家大哥出游蓝月国,本想游历四方,不料路上遇劫匪,把盘缠都给劫了,因此返家耕地,但……这官爷……咱堤西村是发生啥事?”
若菀烟越说身形越弯,一颗头还不时哆嗦朝前方看去,眸中原有的光亮都被害怕害怕掩去,就连耶齐和唤月也畏缩了起来,不安疑惑地一直朝村口张望。
盘查士兵走向前在三人身遭绕了几圈,甚至抢过唤月肩上行囊一看究竟,当发现堤西村人口令牌时,盘查的士兵出声问道。
“ 你们都没看到皇榜。”
“ 有的!!入境时就知年满十八男子均要从军,大哥年方十八,小弟我年十六,大哥自知应尽快返乡,可村里现在……”
“ 得了得了,知道还不快进入村内,安置行囊后全到军帐报到,要是迟了有你们好受的。”
士兵挥了挥手,状似不耐。
“ 全到??我和我家奴仆……”
“ 话都说了是没听到吗?”士兵突然大吼,长枪一指,怒喝道。
“ 废话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人把你们直接埋了去。”
若菀烟吓到打个冷颤,耶齐紧张地抓住她的手,念叨道。
“ 官爷说就说,照做就是了,国难当前,哪那么多废话?”耶齐拖着愣住的若菀烟朝村内奔去,虽进了村,但他们三人身后不远处亦跟着监视士兵。
三人在村内左拐右弯,往栋破旧房舍躲了进去,原来耶齐事先问了少年住处,他朝若菀烟二人叮咛几句后便动身前往军营。
“ 菀烟。”
在踏出门前,耶齐出声唤道,他轻抚过若菀烟整齐束起的发丝,突然暗下的目光带着疼惜的光影。
“ 阳有传来消息,我知道妳还没做好准备,到时妳会原谅我做出这样的主意吗?”
“ 什么主意?”
若菀烟被这没头尾的话搅得一团混乱,现在不是应该好好查探这军营吗?干嘛说这些话?再说,耶齐很久没出现这样的眼神,怜惜中带着不舍与隐忍,那是在她刚失去孩子,成天意志消沉时才会见到的眼神。
耶齐只是擒着淡淡却拥有温暖的浅笑,淬不及防,他在若菀烟额间落下个极浅极浅的吻,浅到几乎不带痕迹,却又莫名感受到它的存在。
“ 也许妳再也不信任谁,但请妳相信我,从救回妳的那一刻我就发誓要护妳一辈子,我知道妳有恨,那是因为有样东西藏在妳心中妳没法发现,当妳认清那样东西时妳才会永远释怀,我也才知道要如何守护妳。”
“ 耶齐大哥……你是……怎么了?”
若菀烟大概知道耶齐在说甚么,却又模糊不清,可她不想在这时刻、在这里跟他谈论,也不想厘清这些话背后的涵义,他的一个吻已经让她心慌意乱了,更别说这些话了。
“ 我不知……”
“ 妳不用知道,只管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他再伤到妳。”
啊?
若菀烟一个征愣,耶齐的话在她心上炸了一个大洞,但却不会疼,反倒是揪心的暖,她甩了甩头想要清醒一点,却被耶齐突然拉出门外,让她回神的是耶齐的怒骂声。
“ 你这小子,官爷说走就走,还磨蹭什么~~等会官爷拿你开刀可别说我这大哥见死不救。”
“ 你……你说甚么啊!”
若菀烟巴不得一拳过去,这男人上一秒搞得人心七上八下的,下一秒又破口怒骂,搞得一旁士兵都注意起他们,当她终于甩开他的手时,竟是在军帐前了。
“ 你这小子。”
“ 疼。”
一名士兵怒瞪着不情愿的若菀烟,一个响头就这么敲下来,若菀烟吃疼的闷叫了声,摀着头斜瞪了耶齐一眼,再次抬头时换上了软弱祈求的表情。
“ 请……请官爷饶命啊!!小的下次不敢了。”
“ 哼!!谅你也不敢”士兵一转身,朝着帐门前一名蓝衣锦袍男子行礼,态度谦卑有礼。
“ 军师,让您久等了,还请帮忙通报千恃长。”
“ 你,第一个,先警告你了,在千恃长面前说话小心点,要是惹千恃长不高兴,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说罢,士兵突然抓过若菀烟用力一推,要不是若菀烟有武功底子,恐怕早在帐门前摔个狗吃屎。
一道帐门边,士兵便紧紧扣住若菀烟的手臂,当隔着帐内外那道布幕掀起时,一股无形压迫感扑面而来,不只士兵,连若菀烟都下意识的微低着头走入帐内。
一入帐内,正中央的炕上烧着熊熊炉火,干材迸裂的霹哩啪啦声回荡在帐内,帐内偌大的空间被一道屏风隔成两半,通常前半段是议事厅,后半段则为寝间,若菀烟所在之处即是议事厅,议事厅地面铺有暗红毛毯,两侧高起之处均放有四个兔毛坐垫与木制矮桌,而帐上左侧高高悬挂牛皮地图,刻在皮上的纹路清晰深刻,将三国位置描绘的巨细靡遗,颇有一统天下的猖狂气势,右侧则挂有完整的豺狼兽皮,在在显示主人的狩猎战果,帐内充满着狂烈的粗旷气息,不难想象统令这支一千员军队的主人〞〞千恃长,是如何的骁勇狂霸,绕过火炕,始终低着头的若菀烟在士兵的拉扯之下停下了脚步,此时士兵往若菀烟膝后一踢,咚地一声,若菀烟重重的跪在地上。
混帐东西,我今晚一定要杀了你……
突然,若菀烟感觉到一股锐利视线正在审视着他,极具侵略性的狠狠刨刮着她身体每分每寸,凌厉到若菀烟开始担心视线主人看出她非男儿身。
“ 抬起头来。”
简短的命令落了下来,若菀烟缓了口气,她抬起怯弱不安的目光,感觉自己有如鱼肉刀俎,但当那男人身影完完整整映入她眼中时,那漆黑如夜的绣金锦袍、浓密剑眉、直挺鼻梁、完美双唇直至那双夺魂摄人的琥珀瞳眸,都让她陷入无边的震惊中……
从来,若莞烟都不觉得呼吸是件多艰难的事,也从不知道这一吸一吐竟要花费多大力气,但在这宁静的时刻,她竟觉得喉间被双有力却冰凉的手紧紧勒住,扼的她生疼,箍得她难以支撑下去。
那剎那,若莞烟突然明白耶齐说的那番话,他早就知道敖赢在这,但却不让她有心里准备,还说要她认清什么,好啊,她倒是真的认清了,就是不扒耶齐一层皮她绝不善罢甘休。
帐中材火熊熊燃烧,火簇光影在米色布幔上跳跃着,形影变幻莫测,虽是满室暖意,但当台上睥睨眼神一扫,艳红张狂的火焰也仅是摆设而已,敖赢那如刀凿般的俊容不带喜怒,眸光黯沉如池千年潭水,身着烫金绣纹黑袍,腰系暗褐色蛇纹宽带,右手撑额,慵懒却霸气的倚在铺有虎皮的大椅上,左侧屏风上挂有铁灰色铠甲与入鞘长剑,右侧一张宽大躺椅上则披有暗红大氅,而他身后高悬着烈赤狼徽,一切布置与装扮,都表现出他现在是烈赤国千恃长的身份,位高且倨傲。
“ 报上名来。”
阴沉嗓音传来,站在敖赢身旁的蓝衣男子淡淡说道,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可说是让人一看就忘,但若莞烟却不自觉的多看几眼,总觉得那男子的眼神哪里不对劲。
“ 耶……耶陵。”
若莞烟很快地从敖赢带给她的震惊中回复,对这男人,纵然有情,她也不允许再左右她的思绪,搅乱她的决定。
“ 耶陵。”
敖赢低低复诵着,但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拿起面前铜杯浅酌几口,凌厉视线也只是在刚入帐时紧盯着若莞烟,打从若莞烟被踢跪在地时,他便连瞧都没瞧。
“ 家中几人?”蓝衣男子问道,接着便打开手中书册持笔点划着。
“ 回……回军爷,家……家中四人,除了我,还有两老及兄长。”
若莞烟诚恳却略带惶恐的注视着男子。
“ 为何出村?难道不知皇榜已示下从军令?”
“ 回军爷,我和兄长月前想去蓝月游历,但盘缠被劫,只好打消念头返家,路上也看见皇榜,所以才快马加鞭赶回村,惊扰军爷,还请军爷别见怪。”
若莞烟小心翼翼地交待着,如果没猜错,这盘问她的男子就是千恃长的军师,千恃长是烈赤军籍中从四品的军阶,将军一品,听命皇帝号令军队,副将二品,参与决策下达军令,恃将三品,总领五千士兵,另下设四品千恃长,领千人。
这四品武官为机要之职,为何敖赢会出现在这,还堂而皇之的当起千恃长。
蓝衣男子飞快的在书册里誊写,若莞烟说完的同时他也停下动作,走到若莞烟身旁,审视的目光从头扫到脚底,再从身后绕道胸前,象是评估货物般论定她的价值。
“ 嗯,把他带下去,看这瘦弱样子,先派去马伕兵那。”
男子不甚满意的摆了摆手,当士兵再次抓住若莞烟时,若莞烟开口说道。
“ 军爷,小的我今年才一十六,不是一十八……”
“ 废话少说。”男子鄙夷的喝道。
“ 给你一份差事,没要你上战场就算不错了,还敢忤逆千恃长,信不信我让你走的进来躺着出去。”
听他这一说,若莞烟想到那逃出堤西村的少年,和进村前看到被抬出军帐的男子,应该都是不愿入军籍的结果,再看向依旧象是没他事,径自斟茶品茗的敖赢,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