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公园竟然很大,好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散步,
有暮气沉沉的老人,也有即将迎接新生的孕妇,但整个花园生机勃勃,
不管今天站在这里的是谁,
花园每天都是一样的旺盛生长。
贺琰站在我身后漫无目的的推着我,然后自顾自的跟我说话,
“你喜欢小洋房吗?等我们以后在国外定居了,可以买一套住在那里,不过你脾气太差了,可能要跟邻居吵架的。”
“我就负责接送你上下学,你还没有读大学,等做完手术了要继续去读大学。”
他似乎是真的在计划,然后查漏补缺的提前把未来的生活都安排好。
“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生小孩,如果你喜欢的话,到时候我们可以随便领养一个。”
我坐在轮椅上晒得暖洋洋的,因为太长时间不说话,发出的声调都有些怪异,
“不喜欢。”我慢吞吞的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小孩。”
贺琰突然愣住,然后快步绕道我前面,好像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的继续说:
“那,那就不要小孩,养一只猫怎么样?把咪咪也带出去,你,”
他脑子很乱的不知道要先说什么,
“是你的猫,我不会帮你养的,到时候你要负责喂它,给它铲屎。”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像是在用语言逼迫我必须立刻说出一个“好”。
我于是也真的幻想出那个画面来,
已经胖成一颗猫球的咪咪窝在家门口的草坪上,把贺琰刚栽下去的栀子花种子刨出来。
那是很平凡又特别奢侈的画面。
最后我遵从本心的对着贺琰点了点头,
我想如果真的能那样的话好像也不错。
贺琰是个很会给人洗脑的坏人,我竟然也开始觉得,
努力活下去,然后一起憧憬美好的生活是一件有希望的事情了。
……
手术的那天贺琰很紧张,
虽然他已经在很努力的表演若无其事了,但演技还是有点拙劣,
像是要逃避我马上就要做手术这件事一样,很刻意。
直到我要被推进手术室之前,他才脸色惨白的抓着我的手不撒,
然后咬着牙恶狠狠的威胁我:
“如果你敢死,我就让咪咪给你陪葬!”
很没用的威胁,那明明是他自己取的名字,从头到尾也更喜欢他的一只猫。
可他已经没了能用来威胁我的东西,毫无保留的爱让他失去了全部的盔甲,
像刺猬露出了最柔软的肚皮一样。
有点可怜,又很无措。
我突然说:
“如果我死了,那只猫就叫魏之意怎么样呢?”
他脸上恶狠狠的表情突然怔住,然后在下一秒变成一副茫然无措又受伤的样子。
其实是很不怎么样的主意,我当然知道的。
贺琰垂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不要,只能有一个魏之意,只有一个。”
他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我在这种时候竟然有点感同身受的理解了魏之研临死前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对我说的那样的话。
如同我此刻一样的,本能的希望贺琰好好活着。
如果不能很体面的活着,那就先很随便的活着,为魏之意而活着。
等时间久到他找到了这个世界上比魏之意更重要的东西,
魏之意也就不重要了。
被推进手术室前的最后一秒,是贺琰蓄满泪水的茫然无措的脸,
他永远不能习惯和我分别,就像我这次也终于不舍得错开眼神的一直盯着他的脸。
那是是无关生死、时间和空间的八年,
是魏之意所有爱的具象化,
我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坚定的觉得,
我爱贺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