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昏迷又清醒的次数太多,有时候醒了我甚至会忘了自己在哪里。
贺琰又开始忙起来,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那次吐完血我的身体好像又好一点,清醒的时间开始变长。
贺琰于是就看起来很高兴,我也以为他松了一口气。
直到我有一次躺在病床上还没来得及睁眼,听到门外贺琰压低了声音的质问:
“为什么还不好?这不是已经有最好的设备了吗?”
其中一个医生告诉他:
“魏小姐的病不在内脏,我们不是专科医生,还是需要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我们初步的判断,是……脑子里的问题。”
外面又陷入了很长久的沉默,久到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耳鸣了。
贺琰才开口,像是被这件事情折磨的已经近乎崩溃,哑着声音问: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对面也不想这么残忍的告诉这个他,但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她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奔波了……贺先生,您应该感觉得出来的。”
他当然感觉得出来,
我的身体像打碎了又被粘起来的瓷器瓶子,就算被人很爱惜的放在玻璃橱窗里,
但根本脆弱的经不起一点风吹了。
于是长久的沉默之后再也没有人开口,
紧接着我听到房间门被打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熟悉的贺琰身上的味道。
是的,在短暂的失去视觉和听觉之后,我的嗅觉被无限放大,
甚至在很多我意识不清醒的瞬间都能闻到贺琰身上的味道。
那通常是回忆过去的一个很好的渠道。
17岁的贺琰身上是很清新的栀子味,像夏季的晚风吹过,在衣架上夹着的刚洗过干净衣服的味道。
再后来他身上变成了一种苦橙子的青涩味道,像刚下过雨的地面,潮湿的味道。
现在我闻到冰山消融的味道,那很难形容,但是我想如果有味道,它尝起来一定是咸的。
和眼泪一样。
贺琰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已经醒来,
又或者说他早已经习惯我这样沉睡,他动作很轻的牵着我一只手,
语气喃喃像是自言自语,
“我应该带你回去吗?”
“魏之意,你不会死的,对吧。”
我知道他那么聪明,肯定已经有了答案,
只不过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两个选择,和当年摆在我面前的两个选择是一样的。
两条死路而已。
我留在这里,也活不了多久了。
可如果回去,他不仅保护不了我,甚至会被再次挟制。
又过了很久,
我终于要忍不住睁开眼睛的时候,
有一滴什么湿热的液体滴在我手腕上。
贺琰压抑着哭腔在跟我道歉:
“魏之意……”
“对不起……是我没用。”
……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植物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因为一天有大半的时间我都在陷入昏睡,剩下的时间里有一部分是失去听觉的。
而且就算我清醒着的时间,也没办法说话,
比起贺琰说自己没用,
很多时候我觉得是我在拖累他。
甚至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早一点死了,他有没有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这其实是很荒唐的一件事,
他在拼命想让我活下来的时候,
我在想我死了会不会更好。
在这里的不知道第几天。
贺琰决定带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