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好一会儿,叶沉才抬头问:“还疼吗?”
陆芸望着他黑亮的眸子,没说话。
他没追问,而是低下头,继续吹在她的伤口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样子。
“好了,你再吹下去,菜都凉了。”陆芸终于开口。
“哦。”叶沉只得松开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你能夹菜吗?”不一会儿,他又问。
“难不成你还想喂我?”陆芸看他严肃的神情,莫名有点想笑。
“不可以吗?”他说着,就将凳子搬过来了。
陆芸咳了一声,险些被口水呛住,“你喂我,我不得被噎死?”
怎么就会噎着了?叶沉在心里嘀咕。
陆芸不再理他,继续吃光了碗里的饭,开始收拾桌子。
叶沉想帮忙,但一动手就差点摔了碗,灰溜溜地被赶到了一旁。
淑娘正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她笑盈盈道:“陆姑娘不必忙活,叶公子的伤要尽快上药,这儿交给我就好。”
“不妨事。”陆芸手里的动作并未停。
怎么不妨事?妨事极了。叶沉对她挤眉弄眼。
“你不急,叶公子可急了,快去吧。”淑娘见状,爽朗地笑了。
叶沉根本不等陆芸说什么,拉着她就走了。
外头天寒地冻的,冷风阵阵,上了楼才稍微暖和一些。叶沉大大咧咧地拉着陆芸进了她之前住的屋子,往榻上一坐,咧嘴道:“伤口好疼,你快给我擦药。”
陆芸横了他一眼,还是找了药膏出来,轻手轻脚地给他涂抹。
她的动作很轻柔,让他不禁想起他还是二蛋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给他涂药的,一转眼,都过去半年了。
“手上擦完了,身上有没有伤口?”陆芸突然问。
“有。”叶沉立即答道。
“那你还不把衣服脱了。”
叶沉听得脸红心跳,抓紧了衣襟,迟疑道:“会不会不太好?”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用强的。”陆芸郑重其事地说。
“哦。那我脱了?”叶沉嘴上这样说,眼睛却不停地往陆芸身上瞟,看出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三下五除二地将身上衣物除干净。
虽已经天黑,借着火把的光,陆芸却可以看清他背上的伤势,青青紫紫的,每一处能看的,原先肩上的伤口非但没好,还裂了一道大口子,正往外渗着血呢。
陆芸蹙了蹙眉,找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然后挤出药膏抹上去。
伤口接触到药物,自然是刺痛的,可叶沉一动不动,他不怕痛,却难以抵抗陆芸手上带来的酥麻触感,只能死死咬牙,握紧拳头,生生克制住脑中的旖念。
“疼就叫出来。”陆芸看他咬着牙,轻声说了一句。
“我不疼!”他是男人,他才不怕疼呢。
“是吗?”下一刻,他的肩上就被按了一下,疼得他嗷嗷大叫。
陆芸没理会他的喊叫,抓起他的衣服盖到他身上:“好了,把衣服穿好,你可以回去歇息了。”
这么快?叶沉还没回过神,他才不要一个人离开,“我……我腿上也有伤……”
“你有手,自己可以擦。”
“我手疼。”他望着她,可怜兮兮地说。
“你不是不怕疼吗?”
叶沉噎住,许久都不知该如何回话,陆芸早拿着衣物下楼沐浴去了。
他自然是赖着不走,非但不走,还倒头就睡,反正他在陆芸面前早就没有脸皮可言了。
没多久,他便听到陆芸进屋的声音,害怕被赶出去,干脆双眼一闭,装作已经睡着。
陆芸知道他是装的,但也懒得和他计较,拉开被子就躺下了。
被褥里暖烘烘的,倒是比她一个人睡时舒服多了,她困极了,一下子便睡着了。不过,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中途醒了好几次,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她是被一阵打斗声彻底惊醒的,一睁眼,就见两黑影打得难分难舍。
她立即插在一旁的火把点燃,火光将屋子照亮了,只见叶沉和一黑衣蒙面人正刀剑相对,那黑衣人身手矫健,身形瘦长,赫然就是那日在荆棘岭的地下袭击他们的那人。
叶沉一身的伤,估计不是此人的对手,陆芸于是抽出匕首迎上去。
二人身手本身不错,那蒙面人渐渐落了下风,但那人突然手腕一翻,暗器如利箭一般飞出,待得他们避开那暗器,那黑衣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叶沉抬脚欲追,陆芸叫住他,“莫追。当务之急,是早点去廊沧找你爹。”
叶沉握紧了拳头:“可他几次三番对你动手……”
“他杀不了我。”陆芸按住他的手,“他对我动手,是怕我揭穿他的身份,想杀人灭口。该讨回来的,时候到了自然会讨回来。”
“他是谁?”叶沉反手将她的手抓住,眼神里满是愠怒。她肯定知道这人是谁,却一直不曾跟他提起。
陆芸摇了摇头,“我也只是猜测。你睡吧,我来看着。”
叶沉自然不答应,两人就这样干坐了一夜,天一亮就跟淑娘道别,前往廊沧了。
两人到廊沧已经过了晌午,陆芸找了一家馆子,点了几个菜。
饭没吃饱,外头就一阵兵荒马乱的,似乎在抓什么人。
仔细一打听,原来是一位人称“魏三爷”的商户突然被袭击,歹人不知去向,这会儿正到处搜那歹人呢。
陆芸隔三差五也会来廊沧,但从没听过魏三爷这号人物,能让衙门的人满县城抓人,此人的身份应当不简单。
“魏三爷是谁?”她扭头看向叶沉。却见他脸色苍白,眼睛盯着外面,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能让叶沉这么失态,那魏三爷对他必定很重要。陆芸一下子想到了叶蔚,而叶蔚在家行三,在廊沧又有其他的身份,所以,这个魏三爷肯定就是叶蔚。
她想通了此事,正欲起身,叶沉已经抓起她的手,飞快地出了馆子。
外头都在传魏三爷身受重伤,正在医治,叶沉表面冷着脸不动声色,发着抖的手却出卖了他。
他在害怕。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陆芸在他耳畔小声道。
叶沉压下心里的着急,回道:“我没事。”
叶蔚住的客栈并不远,但到了楼下,他们才发现,外头有侍卫守着,他们根本进不去,叶沉险些和他们拳脚相对,好在陆芸及时制止了他。
叶蔚这次没从府上带人,他身边的那人是从庄子过来的,姓李,叫李四,叶沉见过两面,这会儿,他要见叶蔚,恐怕只能通过李四。
李四这会儿不在客栈,叶沉和陆芸等到暮色降临,才见他回来。叶沉早已耐心尽失,上前就将人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