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听罢,顿了稍许,突然道:“那你雇我的车吧。”说着,他便朝她伸出手来,“给钱!我载你。”
陆芸没动,淡淡地道:“小公子的车,我可坐不起,我只需要一辆普通的车。先失陪了。”
叶沉绕到她前面,将她拦住:“什么小公子大公子的?你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他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让陆芸一头雾水。
对上她晶亮的眸子,叶沉一腔的怒气顿时化为了挫败,顿了顿才小声道:“你为何……突然对我这么生分?”
陆芸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委屈,一时愣住。她没想过什么生分不生分的,她只知道他曾经对她退避三舍,加上他这次同容氏相认都没知会她,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想同自己划清界限了,恰好,她乐意配合他。不曾想,他却还委屈上了。
她想了稍许,开口道:“我们早前便已说好,待得贺姑娘离开叶府,便不要再有瓜葛,你难道忘记了?”
叶沉看着她,嘴巴动了动,好久没说出一句话。他确实忘记了,他只恼恨那贺雯雯伤了她,火急火燎地就将人给吓走了,满心欢喜地以为为她报了仇,却不想,那贺雯雯前脚走,她后脚也跟着要走。
陆芸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他出声,他僵着脖子,突然把头扭开了,她瞧不清他的神情,便道:“谢谢你愿意送我。但是,就送到这儿吧。保重。”
她的脚步轻,走路几乎没声音,她走出很远了,叶沉才回头,只见她一手提着小木箱,一手挎着包袱,二蛋夹着尾巴跟在她后头,时不时回头朝他这边看几眼。
他有些沮丧,二蛋尚且知道回头,她怎么就不肯回头看看他呢?
他发了会愣,等她转了弯,完全看不到人影了,才觉得一阵心慌,想也不想便跳上了马,驾着车追上去。他的马原先跑得快,等看到她的身影了,又不敢贸然上前,只是放慢了速度,亦步亦趋地跟着。
路口没人摆车,陆芸便将小木箱和包袱都放下,靠在一旁的木桩上等着。
二蛋绕着木桩转来转去,一会儿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一会儿用爪子刨刨地。
陆芸将它拎到一旁,它这几日在叶府里吃得好,容氏惯着它,已经长胖许多,圆溜溜的,像个黄橙橙的球。
叶沉见她时不时搓搓手,哈着气,便将马车晃晃悠悠地赶过去,在她面前停下。
她朝他看过来,一双杏眼炯炯有神,亮得出奇,他的心咯噔一下,跳得飞快。他其实还没准备好说辞,但又不想看她在这儿吹冷风,便轻咳一声道:“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若是我娘知道我让你在这里吹冷风,肯定会将我骂个狗血淋头,所以,你能不能让我送送你?这样我娘问起来,我也好有个说法。”
陆芸信以为真,认真思索了一下,才道:“你同伯母说是我不要你送的,她便不会说你了。”
叶沉只得继续往下编:“可她根本就不会相信我。她肯定以为是我把你赶走了。”
陆芸听了,只是冷不防地来一句:“你在伯母面前信誉这么低吗?”
“呃……”叶沉一时语塞,又只得顺杆爬,“对,我娘把你当宝贝似的,对你可比对我好多了。”
“那你不得恨死我?还送我做什么?”陆芸可不觉得容氏对他不好,他不在府中的这两年,她每回去叶府,都会听到容氏念叨他好几遍。
叶沉道:“我自然是要向她证明,我是有胸怀的,没有刻意针对你。”
“所以,你并不想送我,只是不想伯母生气?”
“我……我不是……”叶沉有些抓狂,这女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没等他将一句话说完整,她便又道:“既是这样,那你把马车借我好了,我明日再还你。”
“你……”
“你不愿意?”陆芸道,“那便算了吧。”
“我没有不愿意。”
“那多谢了。把马鞭给我吧。”她说着,便朝他伸出手。
他也不知怎的,糊里糊涂就把马鞭给出去了,回神时,她早已赶着马车走了。
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他头疼,想到她就这样走了,头就疼得更剧烈。
一回到叶府,容氏便向他问起陆芸。他想了想,便不说出实情,而是轻描淡写地道:“她家里有点事,要回去处理。”
“这样啊。”容氏叹了口气,转而问道,“是什么事?”
“她没说。”
“那你倒是问问呀。”容氏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样不积极,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我和你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叶沉越听越不对,被说得耳朵一阵热,喃喃道:“娘,你怎么……”
容氏道:“你那点心思,我早就瞧出来了。”
叶沉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容氏念叨了好一会儿才停歇,去看她种的花去了。
府里的人都被他清得差不多了,家丁只留了三两个,婆子只剩吴妈,丫鬟只有小银,连阿三阿四都派到庄子上去了,因此冷清得很。但那个陈冰他始终没找着,心里颇有些不安。
日暮时分,衙门来人了,为首的是秦和顺,后头跟着三两个衙差,一进屋便道:“小公子请随我们走一趟衙门吧。”
“秦叔这是何意?我为何要同你们走?”叶沉淡淡道。
秦和顺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公子牵涉了一桩命案……”
叶沉嗤笑一声:“秦叔可真会说笑。我刚从廊沧回来,可没心思出去作案。”
他前脚回,秦和顺后脚就来了,此人若是心里没鬼他可不信。
这人也真够狠的,一下子将一桩命案安排到了他头上,八成是要将他往死里整。
秦和顺道:“我自然是信小公子的。但这死者家属死咬不放,也得给个说法。所以,只能委屈委屈小公子了。”
叶沉知道今日必须得走一趟了,便道:“这倒是。不过,得劳烦秦叔等一会儿,我娘胆小,我得跟她好好说说,免得她担惊受怕。”
秦和顺拍了拍手,让衙差退开来:“这是自然。小公子请。”
叶沉直直地走开,去了容氏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