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泽又想了许久,但并没有想起来,时隔太久,他几乎都忘记了,越想越觉得不对,一会儿说是姓刘,一会儿又说是姓柳。
时间晚了,下山的路比较陡,有点费劲,两人便开始返程。
下山后,蒙泽往南走,陆芸往北走,分道扬镳。回到叶府时,天已经黑了,她一进屋,贺雯雯就红着眼睛跑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道:“你去哪儿了?一整日都不见人影。”
“我去哪儿,好像不用跟贺姑娘报备吧?”陆芸将她的手从袖子拂开,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等了你一天啊!”贺雯雯跺着脚道。
“贺姑娘,我可没叫你等我。”这姑娘的反应弄得她像负心汉一样,莫名其妙。
“可是……我等你了呀!”
“那是你自己的事。同我又有什么关系?”陆芸边说边往里走。
贺雯雯却快步跑到她面前,拦住她道:“府里好乱的,你千万别往里走了,我那两个表哥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我说的话,他们一句也不肯听,他们再也不是小时候和我一起玩的表哥了,他们还说要对付你……”
“我知道……”
贺雯雯大声道:“你才不知道,他们说要迷……”
“小姐,可找到你了,老太太找你好久了,快随奴婢来。”小环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说着,便拽着她要走。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呢!”贺雯雯力气不及小环大,被拽出好远,又回头道。
“小姐跟她一个市井妇人,有什么好说的?”小环的嗓门大,语气中的鄙夷之意,陆芸隔着很远都能听出来。她也不恼,反而朝那主仆二人淡淡笑笑,随即不理会她们,扭头走开了。
刚到院子,便听吴妈叫她,“陆姑娘,你快来。”
陆芸担心容氏出事,快步跟在她身后。
吴妈带着她到了容氏的屋子,屋里一股药味,像是刚刚打翻了药一样。而容氏面白如纸地靠在椅子上,看起来毫无生气。
“伯母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前几日容氏的精神尚且是好的,今日却萎靡得很,仿佛生了大病一般,陆芸有些担忧。
容氏摇头:“就是头有些晕,没什么大碍。”
“请个大夫看看吧。我看您气色不太好。”陆芸上前蹲下,拍着容氏的手道。
“不用。一闻着着药味,我就胸闷发堵,喘不上气来。”容氏说着就突然咳起来,陆芸想给她拍背,她却倏地握紧陆芸的手,“小芸,我实在是怕得紧。我昨夜又做噩梦了。”
陆芸赶忙道:“伯母,人家不是说了吗?梦都是反的。你若实在睡不着,一会儿我洗漱好就过来陪你睡。”
“真的?”容氏抬起脸问。
“当然是真的。”陆芸说,“我很快便过来。”
“好。那我就坐这儿等你。”容氏将身子坐正,神色缓和了些。
肯定是叶星或者叶斯趁她不在,对容氏说了什么。容氏心思敏感,一点点小问题都会放大去想,很容易被人带偏。
陆芸回到平日住的厢房,用最快的速度洗浴完毕,换了身衣服,然后往容氏的屋里走。
走了几步,便听到府中响起鼓手声来。婚丧吹鼓手,是沙河镇固有的习俗,出葬前的头一日,主家或亲戚都会请鼓手,整日间歇吹奏,亡者下葬,主家送葬回到家,鼓手才离开。
这鼓手声听着喜庆,实则凄凉无比,她不在的这大半日里,府里想必一直充斥着着不合时宜的声音,难怪容氏跟受了天大刺激似的。
声音是从大堂的方向传来的,她随即掉转了方向,大步朝大堂走去。
大堂里闹哄哄的,摆了一堂屋桌席,一群男人在喝酒划拳,好几个生得不错的丫鬟站在一旁给他们斟酒。
“呦,陆姑娘回来了?”叶星的声音从里头响起。陆芸循声望去,只见他依旧是白天的穿着打扮,站在灯光的映衬下,整个人如同鬼魅一样。
陆芸站定不动,出声道:“大公子为了演这孝侄的戏,可真是煞费苦心。”
叶星从位置上站起来,回道:“不苦不苦,哪里有陆姑娘苦,一个姑娘家,还未出嫁就住进别人家,赶也赶不走,这意图……真叫人猜不透啊。”
“叔叔和弟弟都下落不明,大公子不派人寻找,却火急火燎地要办丧出殡,并且面上瞧不出一丝忧虑,这其中的意图……更叫人想不明白呢。”陆芸眉头皱也不皱地道。她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当在场的人个个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声音清脆,穿透力强,吹鼓手的是外地人,不认识陆芸,见她举止得当,谈吐不凡,以为她在叶家地位较高,立即停止了吹奏。
叶星对在场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高声道:“首先,这是叶家的事,而我是叶家的长房长孙,自然是我来处理。另外,我三叔和三弟并非下落不明,陆姑娘请不要混淆视听、散播谣言,我三弟掉进乱葬谷的黑窟窿里,尸首捞不出来,而我三叔,途经荆棘岭的时候,被食人荆棘所害,尸骨无存。”
“大公子说得跟真的一样,莫不是亲眼所见?”
“陆姑娘这就不知道了,这世上之事并非要亲眼所见,在我这里,只讲究证据。乱葬谷下发现了三弟的马,他却不知所踪,那里刚好有一个黑窟窿,他不是掉进窟窿,难道他还长了翅膀会飞走?而我三叔,他被山贼袭击,身受重伤,又是在荆棘闻血躁动的荆棘岭,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大公子不必多言,你若不遣散这些人,我可不会同你客气。”陆芸并不打算跟他周旋,总之,这鼓手不能吹,这丧事也不能办,外头人怎么猜测叶家父子的生死,她管不着,但这丧事要是办了,叶家会彻底乱起来,家仆投奔大房二房不说,叶蔚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资产也会被瓜分殆尽,而容氏……她想必会受不了打击而轻生。
“陆姑娘说得好听,这些都是前来吊唁三叔和三弟的,是亲戚朋友,他们不辞辛苦,大老远赶来,我一个小辈,哪里好赶他们走?”叶星的语气也强硬起来。
“那好吧,既然大公子没法子,那我就要用我的法子了。”陆芸说着,身形就像轻羽一样,飘进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