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秦羽传奇》的编剧面试会那天,金阿银破天荒地起了早床,收拾了一番,精神抖擞地出门了。
前来参加面试的编剧居然满满当当地坐了一整间屋子,剧组只好让三人一组同时进行面试。
面试官是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板着面孔坐在他们对面。面试官旁边还有个戴着老花眼镜的老人,像从老派电影里走出来的知识分子,低着头,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在这场面试中的身份和作用,显得很神秘。
轮到金阿银这组了,面试官简单看了一眼三人的简历,问了一些学历、经历之类的问题。
和金阿银同组的编剧,回答时侃侃而谈,不管是谈吐还是外貌都给人优秀、自信的感觉。一对比,金阿银就觉得自己显得太内向文静了。问及学历,他们也都非常亮眼。
要是放在以往,听完两人的简单介绍后,金阿银就会想打退堂鼓了。
终于,面试官翻到了金阿银的简历,他吃力地念着金阿银的学校名:“丁山文伊图……”
金阿银赶忙接话:“是丁山文伊图斯利丹大学。”
“海归?”
“海南。”
这话把另外两个编剧给逗笑了,当然,是嘲讽的笑,面试官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鄙夷。
“请你们介绍一下,各自都写过什么。”
一人说:“我在江河文学上连载过三本小说,其中一个还被改编成网剧。”
另一人说:“我之前一直跟着导师写,《真美好》《大欢喜》都有全程参与。”
听到这些,金阿银想不焦虑都难。
一直没吭声的老头感叹了句:“真是年轻有为啊。可我这次想做的这个剧本是一个被历史遗忘的人物。向秦羽是谁,你们年轻人知道吗?”
一人说:“当然。向秦羽在如日中天的时候神秘死亡,老先生能想到做一个上世纪的奇闻怪谈,果然眼光独到。”
另一人说:“不,向秦羽曾经作为第一口吃了武打电影蛋糕的人物,老师是想用他的故事重现当年影史风光。”
来面试,多少都做了些功课。
老人不置可否,看向金阿银。
金阿银回答:“我了解他!看过他的《黄浦风云》!”
她这句话引起了老人的兴趣,“我只听说过,难道真的有《黄浦风云》?”
金阿银道:“真的有。我爸爸是电影院的放映员,是他从旧货市场上偶然淘到的老胶片。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我知道那是向秦羽费尽毕生心血都想拍成的电影。”
老人道:“看来你很了解向秦羽。”
金阿银回答:“我虽然不是名牌大学毕业,也不是科班出身,但我从小就喜欢向秦羽,别人知道的,不知道的,只要是关于他的没人比我更了解!”
面试官冷漠地打断:“小丫头,吹牛会砸到自己的脚。”
要是写别的人物,金阿银并不敢把话说得太慢,偏偏他们要写的原型人物是她的室友向秦羽,所以毫不怯场,反而希望对方“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问几个跟他相关的问题。”
话音一落,她就趁人不备,把电话打到了向秦羽那里。
他们俩约定好,共同面对这次面试。
面试官确实准备了几个问题:“问题一,向秦羽为什么做演员。”
金阿银保持着职业式的微笑,忐忑地等待耳机里传来来自原型人物的标准答案。
电脑那端的向秦羽,抿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说了一个字:“钱。”
金阿银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答案,跟他的行事做法完全不符合啊!而且,就算真实情况是这样,估计说出来面试官也不会相信吧?他们应该更相信“热爱电影”“为电影事业而奋斗终身”这种具有正向指引的话吧?
不过,金阿银还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回答面试官:“因为钱。”
“对,因为钱!向秦羽拍戏纯属生活所迫,不为钱谁干这种要命的活儿啊?”金阿银想让自己的说辞变得合理,便补充地说明了一句。
同来面试的两位编剧都被她的话给弄笑了,向秦羽是谁?堂堂电影鼻祖之一,怎么可能如此庸俗地为了钱而拍电影?
显然,面试官也觉得这个回答是无稽之谈,便问两位编剧:“你俩呢?”
一编剧说:“宣扬中国功夫。”
另一编剧接过话说:“电影是他唯一的挚爱。”
面试官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老人,老人若有所思,并不作声。
面试官接着提出下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向秦羽有没有说过自己最喜欢干什么?”
一编剧说:“喜欢……看书。”
老一辈演员,多爱深耕文学,内涵丰富,多有看书这个爱好。但是,这个回答被面试官否掉了。
另一编剧实在想不出比“看书”更好的爱好,迟疑地嘟囔了一句段子梗:“抽烟喝酒烫头?”
面试官递过去一个白眼。
两位面试者心里有些不痛快,小声嘀咕:“这个人又不出名,谁知道啊?”
所有人都看向金阿银,好奇她会说出什么奇葩答案。
金阿银的手机那端并没有声音,焦急的她只能假装撩下头发掩饰,同时手指在耳机上催促地敲了好几下。
她一遍遍地小声呢喃:“祖宗,祖宗……”
面试官只看见她嘴动,没听见她说话,便问:“什么?”
金阿银只好接话:“我是说……他最喜欢……”
编不下去了。
还好,手机那端传来了向秦羽的答案:“裸睡!”
“裸睡!”金阿银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听到答案就脱口而出。
这个答案差点把正在喝水的面试官给呛到,两位面试者也用看戏的目光盯着她。
但是!
老人却来了兴趣,并不觉得她说的是无稽之谈。
金阿银小声向手机那端的向秦羽求饶:“不要玩儿我了。”
又尴尬地对面试官道:“我刚刚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说完,尴尬地笑了笑,还用喝水的小动作来掩饰尴尬。
面试官觉得自己被耍了,脸拉得老长,正要发作,旁边的老人却轻拍了拍他。
老人道:“最后一个问题,向秦羽为什么没有娶妻?”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所有人的知识盲点,面试者们面面相觑,心里一片茫然。
老人对另外两个面试者似乎并没有兴趣,只是盯着金阿银。
金阿银支支吾吾地:“因为……因为他……”
一番挣扎后,只好回答:“因为他不喜欢女人。”
她的答案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跌眼镜,金阿银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太奇怪了,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向秦羽怡然自得地取来一根吸管,把最后一点咖啡喝了个精光,孩子般发出吱吱的声音。门口,金阿银怒气冲冲地快步走了过来,一副要跟他算账的样子。
“向秦羽,你是不是诚心捣乱。我这也是为了帮你实现心愿,你如果不想帮忙直说,我靠自己也绝对没问题!”
错过这次机会如同错亿!
向秦羽很从容也很淡定,并不接招,只是对服务员道:“服务生,再来一杯!”
金阿银气得瘫软在椅子上,恨不得用眼神把眼前这个男人揍一遍。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没有心情接电话,所以,电话一接通就凶巴巴地问了句,“谁啊?”
两秒后,她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身体直立,毕恭毕敬:“老师,老师,您好。”
打电话来的是坐在面试官身旁的老人。
“啊?通过了?”
金阿银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人道:“是的,不过你这只是得到了我的推荐,后续你还需要和刚才见到的其中一位一起比比稿。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我见过很多编剧,你是唯一能把这些问题全部答对的人。这些可都是我花了好多年才搜集到的资料。”
金阿银脑袋一片空白,有些回不过神来。
老人说:“特别是最后一个。真没想到你竟然也看过向秦羽唯一留下的那篇采访,向秦羽确实说过他不喜欢女人。”
这个答案……居然是真的?
她仿佛听见自己三观碎裂的声音,吃惊地看着眼前正优雅地接过咖啡的向秦羽。
原来他没有故意玩她,所有的回答都是认真的。
金阿银心情大好,离开咖啡店后一路追着他,欢欣雀跃得像只百灵鸟。
“我们双剑合璧,果真水到渠成。我一定要好好写试写的段落,这次稳了!”
向秦羽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还真是个翻脸如翻书的女人,唉,该说她务实还是该说她现实呢?
他直言道:“说是帮我,到底还是为你自己所图之事。你什么时候能看到全剧本?我必须要检查一遍,看看他们是不是胡诌乱扯。”
金阿银心虚地接话:“啧,面试通过了不就能看到了?所以说我们现在是一个热锅里的蚂蚁,帮我就是帮你。”
“你是想说一根绳上的蚂蚱!”向秦羽鄙夷她的洗脑术。
金阿银嘿嘿一笑,“都一样。”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小癖好不少嘛!原来你喜欢裸睡啊,我怎么没见过?”
这是什么问题?男女有别,裸睡这种事是能随便看的吗?
金阿银八卦地凑上去,“那你不喜欢女人,不会是因为……”
想什么呢?向秦羽立马纠正她:“那是因为女人实在是太麻烦。尤其是像你这般啰嗦的,我特别不喜欢。”
金阿银还真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资深宅女,脱口而出:“难道……大名鼎鼎的向秦羽从来没谈过恋爱?”
向秦羽不置可否,快步走开,一副要和金阿银这种脑子缺一根筋的小丫头拉开距离。
对金阿银来说,沉默也是答案,而且是肯定答案!
“真的假的,你真没谈过啊?你都26了。”
所以,这么大年龄,不谈恋爱很不正常吗?向秦羽只觉尴尬,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