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还有好一段距离,走路是不现实了,打车又太贵,所以金阿银盯准了旁边共享单车。
向秦羽不知道什么叫共享单车,只知道那是停在路边的自行车。见金阿银拿出手机扫了一下,“啪嗒”一声,锁就自动打开了。
这种行为,在向秦羽看来如同偷窃!
“你在干什么?”向秦羽吃惊地低喝一声。
金阿银指指自己,不明所以。
“骑自行车啊!你不会?”
向秦羽痛心地教育:“我只知道你做事小气寒酸,怎么现在还行偷盗之事!”
金阿银一头雾水。
“这是你的车子吗就骑?”
“不是啊。”
“还说你不是偷车贼。”
“这个叫共享……”
金阿银还没解释清楚,向秦羽就甩手走开了,嘴上还念叨:“真是不体面,君子不与小人为伍。”
金阿银只能骑着共享单车去追,跟他解释:“这个车谁都能骑,是我们这个年代的特色!”
向秦羽道:“别人如此贵重之物放在大街上,是出于对人的信任,不是给你偷的!”
“不是!”
不等金阿银多解释,向秦羽就跑到了弄堂口,他盯上了观光黄包车,以为自己总算在这个时代看到了熟悉的物件。
“伙计!”向秦羽难掩兴奋。
金阿银急了,这种观光车很贵啊!她抛下共享单车就跑上前去阻止,然而,向秦羽已经动作敏捷地坐了上去。
入夜的城市,灯火阑珊,黄包车从小巷穿过,风景独特,向秦羽翘着脚欣赏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金阿银只能无奈地跟他同坐,肉痛地扫了车上的二维码,付款——80!
向秦羽还有些纳闷,分明是最便宜的出行方式,怎么要这么多钱?
“伙计,你莫不是宰客吧?”向秦羽问车夫。
黄包车夫一边跑一边不屑地回头,用地道的上海话道:“小伙子,我们这个是纯人力,零污染哦。自然要比坐汽车贵一些哟!你看这大好风景,我这个小车肯定要比那些观光巴士好的多呢!”
金阿银小声地在向秦羽的耳边说:“这就是专宰游客的车!也只有你不问价钱就敢往上坐!”
“那你不早说!”向秦羽说。
怪我咯?明明是怎么叫都没叫住他。
“那就仅此一次吧!”向秦羽乖巧地保证。
金阿银拿他没办法,谁让她碰上的是来自上个世纪的先生。
夜幕之下,上海街道,繁华又古朴,有着独特的味道。两人坐在黄包车上,车边却是跑车、公交,这样的场景,新旧融合,如同来自不同时代的二人相遇。
向秦羽吹着夏日夜晚的凉风,侧过头看了一眼听歌得入迷的金阿银,此刻的她浑身都是青春的气息,像从画报中走出的少女。
金阿银沉浸在柔和的音乐中,资深宅的她似乎总是活在一种苦大仇深的氛围里,从没有静下心来认真享受过这般惬意的风景。此刻,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无意间回头,与向秦羽目光相对。
只一刹那,内心深处像有一朵花毫无征兆地盛开。花开的那一刻,金阿银羞得满脸通红,慌张地避开了向秦羽的视线。向秦羽却抓住了她的肩膀,认真地把手指放在唇边。
“嘘! ”
向秦羽指了指她手里的耳机,“这是什么?”
“这是耳机!你怎么老这样,怕不是个甘蔗男吧?”
向秦羽像小学生上课般努力记下金阿银的话:“耳机。那甘蔗男又是何意思?”
金阿银哪敢说实话,向秦羽可是打戏演员,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在吐槽他是渣男,被揍了怎么办?灵机一动,胡编一通:“甘蔗男……就是夸你和甘蔗一样甜,和甘蔗一样挺拔帅气的意思!”
向秦羽很认真地在心里记下来了。
晚风惬意,不知不觉间,向秦羽的身体朝着金阿银稍稍靠近了些。金阿银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就乱鼓震天了,又抗拒又害羞。难以言说的情愫积累到一定浓度的时候,心中如有山海翻涌,不知所措的她硬着头皮故意作出很不习惯很不乐意的样子把向秦羽推开了点儿,“说话就说话,莫挨我。”
她双手抱着车栏杆,身体歪向另一边,恨不得跟向秦羽划出界限。其实此刻,她已脸红心跳,就连耳朵也红透了,玉一般晶莹。
向秦羽以为自己又被嫌弃了,往旁边挪了挪。
黄包车拉着二人,穿入朦胧暮色中,霓虹灯灿烂的街景目送他们走远。
回到家门口,金阿银猫着腰,一边小心翼翼地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一边鬼鬼祟祟地留意着房东的大门。身后的向秦羽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稍稍有些急躁。
隐约间,可以从走廊里听见房东家传出的《还珠格格》片尾曲——我向你追,风温柔地吹。只要你无怨,我也无悔。爱是那么美,我心陶醉,被爱的感觉……
看来,回来得正是时候。
金阿银默默等到片尾曲播放完最后的一个音符。
果然如预料中那样,房东家的灯掐点熄掉了。
“走!”她拿出了特工般的姿态提醒向秦羽。
向秦羽不太能理解这种偷偷摸摸的做法:“你打算以后每日如此?偷偷摸摸实在是有辱……”
不等他说完,金阿银就反驳起来:“那我有什么办法?要是再让吴姐看到你,明天咱俩就得去住桥底!”
她踩着小碎步跑到房门口,“啪嗒”一声,门锁被轻轻打开。可回头一看,向秦羽居然没有跟来,不得不冲他招手。
唉,真是位不懂人间疾苦的先生。
向秦羽十分不认同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非要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
此时此刻,任何一丝动静都足以让金阿银紧张,她不得不像供祖宗一样地小心提醒:“嘘!小声一点!”
向秦羽本来想引经据典地反驳,却看到金阿银两手叉腰凶巴巴的样子,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听话。
金阿银道:“吴姐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每天准点吃饭、准点看电视,准点睡觉!咱们错过她所有的时间,就能相安无事,这是我能想到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了。”
他看着连开鞋柜门都要轻手轻脚的金阿银,叹息了一声。
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向秦羽一如既往地早起晨练,老大爷、老太太们穿着统一服装,站成整齐地队列,房东就站在最后一排。
向秦羽分明老远就看到了她,却不避开,非要凑近,还假装无意间从她身后路过。
老年晨练队领头的大爷声音洪亮地跟众人喊话:“过两天就要和龙湖广场的人比赛了,大家都认真点……咱们必须拿冠军。跟着我,抬手、呼气、转身……”
突然,老大爷刺出手中的剑,同时喝一声:“出剑!”
来晨练的,大多都是业余爱好,自发组队,大爷姿势并不标准,向秦羽故意笑了出来,还故意让他们听见。
这下好了,所有老爷子老太太们都像看待阶级敌人一样把目光投向向秦羽。而此时,金阿银还一如往常那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自然醒,在随便对付了下肚子后就拿出电脑奋力码字了。用了太多年的电脑屏幕有些雪花卡顿,她像惯常那样拍了拍,接着继续写,不受一丝影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停下来。一看时间,快十二点了,怎么还没见向秦羽的身影?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回来了,该不会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吧?
门突然开了,是向秦羽回来了,满头大汗,一身疲惫,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金阿银做贼一般地小声责备:“不是说让你一定要9点之前回来吗!到了9点吴姐就要回来做饭了!”
“嗯。”
向秦羽漫不经心地脱鞋,似乎并没有把金阿银的紧张放在心上。这态度在金阿银看来,就是油盐不进,她不高兴地啧嘴,指了指旁边堆着的一堆旧报纸:
“你要的三六年的旧报纸,我在网上只能找到这么多了。这几天你哪也别去,好好呆在家!我再次提醒你,要是——”
刚说到这里,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呀,是我!吴姐!”
房东!
金阿银的大脑立马拉响了警报,急忙示意让向秦羽不要出声,随后她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寻看着要把有关向秦羽的东西都收起来。然而一回头,却看见向秦羽已经大大方方去开门了。
“别!”金阿银恨不得把他的爪子给剁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阻拦,向秦羽就已经把手放在了门把上。
金阿银疯狂摇头,不要开门啊!
向秦羽就跟听不懂也看不见一样,大大方方地开门了。
遇到个惹祸精,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应对了。
金阿银第一时间把向秦羽推到门后藏了起来。
“吴姐!”金阿银硬着头皮打招呼的样子又狼狈又尴尬,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容。
“咳咳,在忙啊。”房东的手里抱着个砂锅,目光越过金阿银,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金阿银慌张地回应:“嘿嘿,没有、没有。您怎么来了?”
房东终于看到了从门后走出的向秦羽,立马满脸热情,一张脸都要笑烂了:“甘师傅,你在啊!”
“甘师傅?”金阿银怀疑自己太过紧张,出现了幻听。
回过神来的金阿银唯恐房东找她算账,毕竟房东之前说得清清楚楚,要么搬走,要么让向秦羽走。
“吴姐,您听我解释……”
房东根本没有看金阿银一眼,连她说的话也一个字没听,只是对向秦羽说:“你说你祖籍也是广东的,我就给你带了我早上刚煲的汤,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金阿银一头雾水,却见向秦羽认真地回应房东:“不必了,客气了。”
房东慌得像表白被拒绝的少女,“别啊,不要嫌弃嘛。这可是我用了上好的花胶煲了一个上午呢,给个面子尝尝吧。”
向秦羽微微一笑,礼貌道:“那好吧,多谢。金阿银,收下吧。”
房东唯恐他改变主意,把砂锅塞给了金阿银。
金阿银愣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细看房东,发现她的脸上竟有少女般的羞涩。眼睛看向向秦羽的时候,那种不舍的味道真是让金阿银好一阵头皮发麻。临走,还不忘提醒向秦羽:“那明天早晨七点,我在楼下等你,不见不散哟。”
向秦羽回应:“放心。今日之事,也颇为感谢……”
说着,双手抱拳。房东也下意识地抱拳回礼,连说:“小事、小事!”
嘴上说着告辞的话,两腿却不听话地逗留,直到金阿银稍作催促,她才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向秦羽后转身离开。
金阿银有理由怀疑,向秦羽这小子给房东老阿姨灌了迷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