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兄是九重天圣子，身兼拯救苍生重任。
可浩天劫来临时，师尊却狠心推我出去为苍生挡灾，替师兄去死。
我在天劫中受尽折磨，散去一身功力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回九重天后，妻子承诺许我一个盛大婚宴。
婚宴上师兄却留下书信，去找妖后决一死战。
他战败被俘，妻子心疼得要死，联合师尊将我送给妖后赎回师兄。
可后来，我被剜去七窍玲珑心，五感尽失，一心护着师兄的人却全都悔不当初……
1
妖后看上了我的七窍玲珑心，可她却不喜我的心为七情六欲所干扰。
她说，“谢淮瑜，与本君做个交易，若你的妻子，又或者师尊又一人肯救你，本君就放你一条生路。”
“反之，你这颗七窍玲珑心就是本君的，本君会将它做成永生法器。”
我眼帘低垂，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动一下都疼得撕心裂肺。
我本不想再与他争了，可身在妖界，已是废人的我，没得选。
妖后随手幻化出灵墓，交易开始。
我瞧见妻子洛秋雪在陪谢翊舟练剑，一招一式，二人眉目传情。
师尊在一旁品茗打坐。
我心底慢慢愈合的伤口好似又在隐隐作痛了。
妖后轻笑间取走我的心头血，燃烧隔空求救。
那鲜艳的求救符燃烧在灵境中，刺眼夺目。
可不管是往日疼爱我的师尊，还是昔日与我两情相悦的妻子，全都置之不理。
倒是师兄皱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着求救符喃喃道。
“都怪我不好，是我过于自大，害了阿瑜。”
“师尊，秋雪，我们去救阿瑜吧。”
谢翊舟眼眶有些红，他显得有些焦急。
可师尊纹丝不动，还冷漠道。
“翊舟莫要忘了，那逆徒是如何对你的，莫要心善，让自己受了委屈。”
此刻身上的伤好似更痛了，明明妖族常年烈日炎炎，我却觉得如同身处冰窖，冷得刺骨。
委屈？心善？这些词为什么要用在谢翊舟身上呢。
为苍生挡灾，失去一身修为的是我。
可最终被众神追捧，苍生敬畏的人却是他圣子谢翊舟。
他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2
这一刻，我好恨，好不甘。
凭什么他掉几滴眼泪，就能得到所有人呵护。
而我就得成为他的替罪羊，任人宰割。
可偏偏如今，我没得任何选择。
心底还有一丝希冀的火苗微弱地燃烧着，我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洛秋雪上。
我与她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我想她待我应当是不同的。
我再次恳求妖后，帮我求救，传音。
她很乐意效劳，这一次求救符连带着传音符一同穿过灵境出现在九重天。
我清了清声嗓，尽量不那么哽咽地哀求。
“洛秋雪，我好痛好痛，求求你，救救我……”
然而我的话没未说完，她便不耐地使出灵力，驱散符咒。
“噗……”
我被强劲的灵力反噬，鲜血四溅。
我瞧见她替谢翊舟理着鬓间碎发，冷漠道。
“既然他非要那般恶毒，逼你去妖界对抗妖后，那便让他自己尝尝在妖界的滋味。”
“顺便磨了磨他那骄纵的性子！”
我恶毒？我逼他？我明明就没有。
我又何时性子骄纵了呢？
我心有不甘，发了疯一般逼出心头血，一遍遍求救。
可得来的却是三人淡漠离去。
谢翊舟似有所感般，朝着虚空，得意地笑着，嘴角上扬，宛如胜利者。
“你输了，这玲珑心是本君的了。”
我蜷缩在地上，无声地落泪，点头。
任由妖后剖开我的胸膛，硬生生将我的心脏连根拔出，鲜血四溅，浑身疼得好似皮开肉绽。
就连身上那些未曾愈合的旧伤都开始流血。
很疼，很疼，但随着心脏取出，那些过往情谊也随之消散。
几万年的情谊啊，讽刺又可笑。
她们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更不在意我的死活。
明明一个是我从小孝敬，如师如父的至亲，一个是我有过三生石缘的妻子。
可如今，她们满心满眼只有师兄谢翊舟。
事已至此，我放手了，再也不争了。
她们我也不要了。
3
被剜了心后，妖后恶趣味将我送回了九重天，善意提醒，待在九重天，我还能多活些日子。
按着记忆中路线，我回了自己的淮瑜楼。
这里俨然还是之前的布置，喜庆得如同婚宴那日。
我没了修为傍身，又被剜了心，残躯一步三喘。
可这红绸缎实在刺眼，我一点一点将它们扯下来，又拿了火折子，在院中点燃。
起身去摘红灯笼时，迎面撞上了洛秋雪，她神色间有些惊诧，还牵着谢翊舟的手。
见我时，下意识松开。
我只觉有些讽刺，无视她自顾自去摘红灯笼。
“师弟，你回来怎的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去寻你。”
“看来师弟在妖界待得还算可以，瞧着还比大婚时胖了些。”
他欢快地说着，刻意咬中大婚字眼，走近亲昵地握住我的胳膊，衣袖下的伤疼得我额头直冒冷汗。
我皱眉将他甩开。
他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在地上，眉眼一下子就红了。
原本还立在一旁，仙风道骨的洛秋雪立马过来扶住他。
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语气厌恶至极。
“谢淮瑜，看来你在妖界还是没学乖，一回来就跟自己师兄使性子，目无尊长，心思恶毒。”
“好端端的竟然还有脸求救，着实不择手段！”
原本殿门口就围满了一些看热闹的仙子。
见我当众被驳了脸面，当即议论纷纷。
“这谢淮瑜竟然从妖界回来了？他怎么一回来就欺负翊舟圣子啊，真是恶毒至极。”
“谁说不是呢，翊舟圣子处处想着他，让着他，拿他当亲弟弟一样，他倒好，跟秋雪帝姬大婚时，还逼圣子去斩下妖后首级当新婚贺礼呢。”
“谁让不知妖后荒淫残暴，也不知道他耍了什么手段从妖界平安回来，说不定啊，已经委身妖后了。”
“咦，真脏，他怎么配得上秋雪帝姬啊。”
“就是，依我看秋雪帝姬跟圣子才是天作之合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以我为耻，这些声音清楚地落在三个主人公当中。
她们淡漠无言。
而我心口空落落的，再无丝毫难过。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了。
我已然无心，不久将会五感尽失，药石无医。
何况今后无人再值得我伤心难过。
我垂下眸子，淡淡道。
“我身体不适，不便待客，帝姬，圣子，各位仙子请回吧。”
我淡淡留下这一句，转身进了房中。
洛秋雪皱眉好似欲喊住我，只是师兄身子稍微晃了晃，她便紧张无措，带人慌张离去。
“阿舟，你没事吧？是不是嗜心引发作了？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师尊。”
她扶着师兄离开。
师兄靠在她肩上虚弱点头，惹得她好不心疼。
可我只觉荒唐至极！明明当初为了救她，将嗜心引渡到身上的人，是我啊。
怎么就成了他谢翊舟呢？
我突然有些期待，洛秋雪知道真相的时候，会不会痛苦难过了呢。
4
在我回九重天的第七日，师尊想起了我。
她命仙娥来请我过去参加师兄的生辰。
以往的时候，我跟师兄的生辰是同一天，从一早开始，数不清的珍宝如流水般，样样送进我宫中。
有师尊送的礼，有未婚妻洛秋雪送的礼。
一式两份，按师尊的话来说，叫一碗水端平。
但洛秋雪那边的宝贝，我总是独一份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起码在她们心里很重要很重要。
可一次次的遭遇，都在用刻骨铭心的痛提醒我，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师尊没从下界带谢翊舟回来前，一切都是我独有的。
只是后来，他渐渐抢走了我的所有。
所以如今这生辰不去也罢。
没人记得今日也是我生辰。
“劳烦仙娥帮我禀告仙尊，我今日身子不适，那般热闹的场合，就不去扫兴了。”
或者我不去，才正合她们心意。
不过这倒也是我头一次，拒了师尊邀约。
我花了好久的时间将昔日师尊送的东西都寻了出来，这些法器，珍宝，我都用不上了。
有些还是师兄谢翊舟要了许久，我不肯给的。
如今全让他拿去吧。
我也不稀罕了。
我不屑再与他抢。
我还花了许久，整理好洛秋雪送的东西，顺便写好了退婚书。
她既然变了心，眼里只有谢翊舟。
那我也成全她们。
该做的都做了，我命人送了过去。
一份抬进纪云开宫中，一份交给洛秋雪。
做完这一切，我紧绷的身子才松了一口气。
5
九重天难得下起了雨，我撑了一把伞，站在水塘边看着鱼儿欢快地游着。
只是不曾想如此重要的日子，洛秋雪竟然气冲冲地踹门前来寻我。
见我在雨中撑伞，裙摆被雨打湿，她愣了一下。
随即眉头紧锁，怒不可遏道。
“谢淮瑜，你又在闹什么？”
她手里攥着的是退婚书，我亲笔写的。
见我无言，她别扭走过来将我拽到屋檐下。
“谢淮瑜，你存了心跟阿舟过不去对不对？”
“先是故意不去参加生辰，后又作妖送我退婚书，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就不能学乖一点吗？”
“你若是一直这般无理取闹，大婚的日子，只能无期延后。”
她似乎很烦躁，将退婚书捏得很紧。
见我只是淡淡看着她，眼底的怒火更盛了。
“不要这样看着本君，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想要什么，不能自己说吗？非要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去逼一个弱男子！”
“他哪里碍到你了？为什么非要跟他对着干呢？”
我太了解她了，几乎一眼看穿，直到此刻，她都还在心疼谢翊舟。
心疼我大婚之日，逼谢翊舟去斩妖后首级。
心疼我生辰，故意不去参加，惹谢翊舟不开心。
6
我承认，我确实跟谢翊舟对着干过。
在发现他刻意想让师尊厌恶我的时候，在发现他偷偷想抢在洛秋雪的时候。
那时我告诉师尊，谢翊舟陷害我，告诉洛秋雪，谢翊舟想挑拨离间，都让我跟她不合。
我想让她们看清谢翊舟真面目。
想让她们看到我，在意我，好好爱我。
甚至千方百计讨好她们，吸引她们目光。
可是我错了，她们不信我。
她们给过我希望，也扼杀了我的希望。
所以如今，我不再需要她们的爱，也不再讨好任何人。
可是为什么剜了心，周身还会有密密麻麻的痛呢？
妖后骗人，说来九重天后，我能活得久些。
可明明来了这些日子，每一天都比在妖界疼一千倍，一万倍。
在洛秋雪逐渐失去耐心前，我淡淡笑道。
“帝姬真聪明，我就是故意的。”
“故意封了谢翊舟一生修为，陷害他为苍生去死，故意逼他去斩下妖后首级给我当新婚贺礼，我就是故意想要他的命。”
“今天也是，我就是故意想让他在生辰不高兴。”
“帝姬，你满意了吗？”
浑身疼得厉害，当年我为救她，将她身上的嗜心引渡到自己身上。
哪怕如今被剜了心，都在无时无刻承受痛苦。
疼得好似全身骨骼都要被人一点点敲碎，额头冷汗密密麻麻的，脸色都疼得有些扭曲。
可偏偏这时，洛秋雪愤怒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她怒火冲天，恨不得拧断我的脖子。
我吃力地笑着，眼泪直流。
“杀……杀了我，帝姬有种就杀我了。”
“为你心尖尖上的圣子出气。”
她脸色一僵，眸色复杂，最终松开手，失去力道，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鼻血源源不断地涌出，胸腔也是一阵翻滚，吐血不止，疼痛传遍全身每一寸肌肤。
我蜷缩在地上，吃力地呼吸，大脑也是昏昏沉沉。
“谢翊舟，你活该！谁叫你拿阿舟一再刺激我。”
“你这恶毒的男人，少耍这些把戏，本君不会上当！”
我吐血吐得更多了，压根听不清她后面在说什么。
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意识都将陷入昏迷。
她错愕地看着我吐血不止，眼里有些懊恼。
喃喃半天，我差点以为她在自责呢。
“能从妖界回来，你应当没有这么弱！”
“又在这里装模作样，骗取我同情，真是恶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