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挠办案者,抓!”
张明远抽出佩刀,佩刀出鞘的脆响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当然也包括大巫师,佩刀出鞘闪过的阳光刺激着每个人的眼睛,当然还包括大巫师。大巫师像泄了气的狗,耷拉着耳朵,欲言又止。
杨无念扫视一周,昂着头,带着张猎户离开,不良人和衙差看住大巫师徒弟。众位百姓面色发白,不知想些什么。
半晌,大巫师才吞吞吐吐地说:
“你……你竟敢……”
没等大巫师说完,张明远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潇洒地转身,啪嗒啪嗒走了。杨无念刚刚上骡,便看到辛夷风尘仆仆地赶来。
“救下了吗?”辛夷急忙问道。
杨无念朝旁边呶呶嘴,辛夷见张猎户与一位衙差同乘,这才放下心来。她抬眼望去,只见大巫师瘫坐地上,徒弟们上前扶他。
“好戏散场了,你来晚了。”杨无念说。
“看来戏唱的不错,”辛夷调转了骡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是我让你去搬救兵的。”杨无念见她撇嘴,又说,“救兵来的很及时,多谢!”
“这还差不多。”辛夷看着张猎户说,“快回去,我还等着领略你的催眠术呢!”
众人快马加鞭,一路无话。
返回县衙,没等歇歇脚,喝口水,张明远便叫住杨无念,把他叫到屋后亭阁。杨无念见他脸色阴沉,早已猜到了原因。
“为何单独行动?”张明远指着巡捕衙说,“那么多人不带,玩单刀赴会啊?”
“师父,”杨无念解释道,“我原想着催眠张猎户,您也知道,去的人不宜多,况且辛夷不是去了嘛。”
“她是我们的人吗?”张明远语重心长地说,“你单独行动,万一出了岔子,必然由你自己负责。”
“我太着急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要催眠张猎户,可以传唤嘛,在县衙催眠不是一样?”
“不一样,”杨无念说道,“人只有在自己熟悉的环境,才能更快地放松下来,从而更容易进入催眠状态。”
“别跟我说这些,”张明远摆摆手道,“反正你记着,破案重要,安全更重要。”
“谨遵师父教诲!”杨无念拿腔捏调说。
“行了,人既然到了县衙,就在这儿催眠吧。”
杨无念叫上辛夷,将张猎户带到吏舍值房,此处挨着园林,屋里弥漫着草香。午后时分,天气正好,窗外鸟鸣,远处犬吠。值房虽简陋,但桌椅床案自是不缺,茶壶茶碗也都具备。杨无念为张猎户倒杯水,让他润润嗓子,随后让他盘坐在床。
杨无念看看辛夷,点头示意,意思是即将开始。
“这里是县衙值房,非常安全,没人能伤害你。刚才累了一路,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在这里睡觉。你听,”杨无念屏气凝神,和他一同听着,“外面种了很多树,树上有很多鸟儿,它们在歌唱。天气暖和了,你的身上也暖和了,放松,放松……”
只见杨无念从腰间拿出一样东西,在张猎户面前松手垂下,那东西闪闪发亮,光点斑驳,映在张猎户脸上,也映在辛夷脸上。辛夷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水晶球,水晶球多面多棱,悬在水晶环里面,水晶环两侧穿着黑色绳子。
杨无念伸出食指,猛地滑动水晶球,那光点便迅速旋转起来了。
“凝视着这颗水晶球,你会觉得整个人越来越安静,心中没有任何杂念。现在,你感到你的身体非常放松,你喘息的速度越来越慢,你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你能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流过的每一个念头……”
杨无念见张猎户眼皮昏沉,打了哈欠,但仍强撑着精神,便对辛夷使个眼色。辛夷咕哝着嘴巴,不太情愿地开口唱道:
“月奶奶,白光光,开开后门洗衣裳。洗得净,浆得光,打发哥哥上学堂。读四书,念文章,官帽戴到他头上。红旗插在咱门上,你看排场不排场!”
原来杨无念请辛夷帮忙,便是请她在催眠时唱童谣。张猎户和母亲感情很深,听到童谣必然会想起母亲,想起童年时光。一个人的童年时光,是最美好的时光,最让人感到安心的时光。
辛夷虽然难为情,但一来杨无念花言巧语,忽悠加上戴高帽,辛夷招架不住。二来为了尽早破案,唱歌就唱歌吧。
此时,张猎户身体摇晃,将倒未倒,杨无念示意辛夷继续唱,辛夷眯眼皱眉,噘着嘴又唱:
“小鸡嘎嘎,想吃黄瓜。黄瓜有水,想吃鸡腿。鸡腿有毛,想吃山桃。山桃有核,想吃牛犊。牛犊撒欢,撒到天边。天边打雷,打住盗贼。盗贼告状,告给和尚。和尚念经,念给先生。先生打卦,打给蛤蟆。蛤蟆凫水,凫给老鬼……”
张猎户的眼睛缓缓闭上,杨无念对辛夷挑挑眉,仿佛旗开得胜的大公鸡一样。他一把收起水晶球,轻柔地问道:
“我以前是一名大夫,我帮很多患者治好了病,你最近身体也不舒服,是吗?没关系,告诉我,我会帮你治好。”
张猎户不安地叫道:“阿娘……阿娘……”
“和阿娘有关吗?”
“阿娘死了,是被河神淹死的……阿娘夜里托梦给我,说我那天不该去打猎,我要是在家,她就不会死了……都是我不好……”
“你经常梦到阿娘吗?”
“经常梦到,不……阿娘没死,夜里她就回来,阿娘……阿娘要把我带走……”
杨无念已经猜到了,上次他去厨房,看到砂锅残留的药渣,好像有几味草药,功效是镇静安神。听张猎户这么说,想必母亲死后,他无比自责,因此老做噩梦,长久下来,便气血亏虚,精神恍惚。
“阿娘……糖豆……”
“糖豆?”杨无念琢磨,或是儿时母亲给他做的食物,“阿娘给你做糖豆了?”
“阿娘……糖豆……”
“阿娘去了天堂,她希望你好好活着,她让我告诉你,她的死并不是你的错。”
“阿娘……”
“阿娘夸你给她打的棺材好,你和棺材铺的田木关系如何?”
“田木……棺材铺……河神发怒……”
杨无念猛然一怔,辛夷也觉得怪异,两人相视一眼,像是确认某种东西一样。杨无念上次讯问,他对田木的死提也不提,问也不问,按理来说,他若满不在乎,催眠时便不会提起,可他提起了。
“是谁杀了田木?”